最近因为生活的原因，搬去了新的小区。沿着小区巷子往后走，可以走到后面的临江的写字楼。我很喜欢去那里的一家便利店，正面对着些许年代感的大桥，因为江面有些宽，四周的房子不高，抬头就能望见拱形的天空演变着它的善变情绪，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胸腔里总有一股豁然开朗的感动。
我喜欢在夜晚来这里点一份关东煮和一瓶乌龙茶坐在窗前长桌上，一来二去，和店主熟识了。有一天外面下着一点小雨，店里没什么客人，店主陪我坐下聊天，我才知道他经营这个地方已经三十年了，曾经是家杂货铺，后来改成了这种连锁便利店。
“他一如既往地准时到了。”短暂的沉默后，店主指了指桥正前方的那个人。
我看见那个人俯在桥上，倚着栏杆，细碎的雨丝里，他一只手上摇曳的微光点亮了另一手上的东西，放在嘴前好一会，继续俯下身去，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站姿，深深望着江水。
“经常这样看着江吗，老板你认识他？他是想了结自己吗？”
“我认识他，轻生倒不是。他喜欢在那里站上半小时一小时，然后来店里要一个茶叶蛋和一瓶酸奶，晚上的话一般是在你走之后那个时间。二十多年了，几乎天天去桥上，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夜里。”
有着这种铁律的人的故事很快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小时候，他老爸喜欢带他来这里买包烟，孩子喜欢吃茶叶蛋，每次都吵着要，他老爸每次来每次都给他买一个，后来是一个蛋一瓶酸奶。后来我知道他老爸是个渔夫，年轻的时候从小镇里来追孩子他妈，在这条江上讨生，孩子他妈生完孩子之后得病去了，一直是父子相依。这桥底下以前有个石阶可以上来，有时孩子清晨或夜里来给老爸带包烟，就站在那个地方望着，远远看见那叶小船，就沿着石阶跑下去，有时候他老爸在底下靠岸，上来给孩子买茶叶蛋，从那底下上来，老给我一种人鱼从江里出来的感觉似的。”
桥上人嘴边的微光忽明忽现，一点一点的微光飞向江上，很快就熄灭了。
“孩子长得可快了，争气，读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老爸的身子骨好像每天都往他那张黑黝黝的皮肤里缩一点。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那阵子，从石阶上来，买了包烟和孩子的酸奶茶叶蛋，还请了我一支烟，说买了新船，庆祝一下。临走他叼着烟，转头过来跟我道谢。孩子在那天傍晚下课后来买了包烟，说给老爸高兴高兴。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老爸。”
店主去招待了进店的客人，又回身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从报纸上知道有艘新船质量不过关，在江头那沉了，我就知道那天孩子没吃上茶叶蛋和酸奶。那之后，他天天在那桥上往江里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桥上人走到店前，拿脚踩灭了烟头，捡起来扔进店里的垃圾桶，向店主要了茶叶蛋和酸奶，坐在长桌另一头，剥开了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呼了口气，咬一口蛋白，继续望着早已漆黑得不见踪影的江。我临走前，忍不住也要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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