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餐厅吃过午饭,外边下雨了。
通常这个时间,我会回老屋看看。我妈独自住在那里。
我妈时常叮嘱我,不必天天来回跑,尤其天越来越热了。但只要没事耽搁,不下雨,我总是要趁午休的时间,骑上摩托回去看她。
雨越下越大,即便穿上雨衣,眼镜也会被打湿。依靠模糊的视线,骑着摩托在马路上穿行,于人于己都不安全。
只好返回办公室,坐回自己的格子间,在一块21寸的电脑屏前,进入片刻奢侈的冥想。
思绪飘忽不定,手也没有闲着,不停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网页,点开一个又一个链接,大多只是浮光掠影地一瞥,稍有兴趣的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地看看图片。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就算是回家一趟,现在也该回来了。也就是说,过去的四十分钟里,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想到这里,我很是惭愧了一下,心里或多或少地感到一些惋惜。于是我开始想,除此之外,我该做点什么。
之前上班的地方,公司门外,马路对面,有一个小小的公园,处在新老国道连接处的夹角,尽管路上车辆终日轰响不断,但只要一步跨进园里,还是有点置身世外、别有洞天的感觉,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街头小公园。而且平时人迹罕至,更增添了点独处的私密感。
只要不是雨雪天,吃过午饭,我总会戴上蓝牙耳机,在公园的林间小道上绕行。一般十分钟能绕一圈,因为我听的逻辑思维或是订阅的得到课程,差不多一节就是十分钟。平均每天半个小时,这样走下来,身体得到了锻炼,认知得到了提升,心情也往往变得愉悦。好像趁家长不注意,偷了块糖吃的孩子,有种压抑不住的窃喜。
现在窃喜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普遍在办公室里漫延的无聊、慵懒和疲倦。
想到并不只是今天,新的工作环境才刚刚到来,如果长此以往,每天都能有段不被工作支配却也无法离开的时间,我该如何善加利用?即便没有公园,即便不能独处,即便没有地方让我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
都说时间就是金钱,其实时间的重要性远大于金钱。
理论上来说,金钱并不稀缺。
宏观到国际,全球资金泛滥,几大央行都在拼命超发货币,疯狂注入流动性,社会上的热线到处流窜,肆无忌惮地追逐着暴力空间。远的不说,抬头看看我们身边的一个个工地,再低头看看我们手机的朋友圈,繁华背后无不是金钱的大手在挥舞权杖。
微观至个人,只要愿意出力,不管是企业打工,还是工地搬砖,虽然不能腰缠万贯,总还能挣点糊口的小钱。在这个个人品牌崛起的时代,资源变现的机会更是层出不穷、无所不在。比如前几年的网赚、微商、淘宝客,及至当下大热的直播、公众号、短视频。
金钱永不眠。金钱永不竭。
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金钱就像生命中的汗水,只要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时间不同。
你就是把自己塞进榨汁机里,把自己榨成一堆齑粉,你一天的时间也不会因此多出一秒。
谁都一样。
太他妈酷了!
小时候逃课去游戏房,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整天坐在靠背椅上,也不言声,只是收钱,发币。如果你只是站在旁边看,眼珠子掉出来他也不管,但只要你想上去玩,他就会朝你大手一伸,拿钱。当然,想来玩的小朋友并不总是有钱。但他不管。甭管你是局长的孙子,经理的儿子,还是校长的侄子,也不管你乞求、撒娇,还是又哭又闹,只要没钱,他立马把双眼一闭,把你独自抛在这个世界。有多少次,看他紧闭的双眼,直恨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黯然神伤。现在想来,那感觉简直就是幻灭。
其实想想我挺服他。好比一大堆人追个美女,但无论你什么个人条件、家庭背景,人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流露丝毫对哪个男人特别的举动。不管什么原因吧,就算最后都死了心,相信谁也不会耿耿于怀、心有不平。倘若是谁凭借了独有的优势,比如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最终抱得美人归,那别人心里的滋味难保不会是恨天、恨地、恨上帝了。
所以,如果非要给抽象的时间找个形象的化身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推荐那位游戏房的老大爷。他只要把眼睛一闭,就如同时间藐视众生,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也不论你是蛆虫草芥还是万物灵长,它的尺度不会因你的意愿有丝毫改变,它甚至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存在,而你却始终逃不出它的掌控,哪怕须臾分毫,一生一世。
换言之,一天1440分,今天用不完立马清零,明天还是这么多,有生之年,我们自以为能够凭借的一切都有可能离我们而去,但时间就不会,而且谁都一样。所以归根结底,时间也是我们的资本,不论是利用,还是出卖。
比特币首富李笑来说,所谓财富自由就是不必再为生活所需而出卖自己的时间。还是很有启发的。
不过,时间还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时间的流逝,我们无可奈何。人类一切对时间的挑战,不过是反复证明了它的不可战胜,就像大街上一只追着汽车疯跑的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就算竭尽全力追上了,又能拿它怎么样?
还有一样更加宝贵的东西,它伴随时间而生,具有时间公平的属性,又随时为我们自行掌握。也就是说,一天下来,不管你做与不做,做这还是做那,时间都会过去,不紧不慢,永不再来,而它不这样,怎样使用完全遵从个人意愿,某些特别的用途还可以日积月累,不断为生命的厚度添砖加瓦,从而最终有一天,哪怕只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让你可以踩着这一块块砖瓦,从日常的洪流中探出头来,看看生活真正的模样。
并不神秘,它一直都在。
打开手机淘宝、朋友圈,跳动的信息应接不暇,打开快手、抖音,各色视频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走在街头,各种促销活动、闪光霓虹,还有震耳欲聋的音响,玩弄各种花招,使尽浑身解数,无不是在争夺着我们转身即逝而又无比珍贵的财富——注意力。
注意力这玩意儿,只要智力正常,谁都不缺。整天看看这个,想想那个,只要你头脑清醒,它也不眠不休。又像时间一样,今日用完,过时不候,明天再来,不见不散。
但很少有人意识到它的一个巨大价值,就是它也能够变现,而且它一直都在变现,如果善加利用和积累,那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变现。无论企业还是个人,尤其是个人,价值更加明显。
刚才说到注意力一直都在变现,换一个说法或许更准确点,就是大多数人其实都在用自己的注意力为别人做贡献,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注意力的价值交给别人去收割。
这种情况无所不在,我们都干过,还将继续干下去。
比如看电视,综艺或追剧,《奔跑吧》或《蛮荒记》,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消耗我们注意力的方式,与此同时,这些节目里里外外,围绕这些节目发生的一切,可以说无不是争夺我们注意力的手段。也就是说,它们不仅要在某一时段得到我们的注意力,还想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把我们的注意力锁死。
可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的注意力太他妈值钱了!
注意力就是收视率,收视率就是广告费,广告费可以转化为产品知名度,知名度能换来销售额,销售额能换来纯利润,然后这些白花花的钞票又会待价而沽,重新进入下一个循环。
这样一想,我们就明白了,其实这种模式数不胜数。大量的网站、手机程序,包括报纸、广播这些传统媒体,不都是在玩着这样的游戏?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新兴媒体和电商网站,宁愿年年巨额亏损,不断融资烧钱,也要一直免费服务,或者是给用户返利。比如脸书,用户免费使用产品,可2017年其广告收入就达到了399.4亿美元,占到其总收入的98.25%。
而有的产品,一旦将我们的注意力锁死,我们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比如游戏。
这就是所谓的流量思维。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跟注意力有关的生意,其实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比如四月的电影票房,《后来的我们》不仅要和《头号玩家》争,也要警惕《DOTA2》和《王者荣耀》的持续火爆,还有《奔跑吧》和《蛮荒记》的热播。不要以为它们目标人群不同,就会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且不说同不同谁也无法精确判断,只要是以耗费用户时间为形式,以用户注意力作为盈利基础的生意,本质上都万变不离其宗。
由此换一个更广阔的视野,旅游、餐饮、住宿,甚至教育,莫不如此。因为在同样一段时间里,我们做了这件事,就不可能去做那件事,所以商家竞争的最终目标,就是提升用户在这段时间里的体验效果,让用户觉得这段时间花的值。
这就是体验经济的本质。
倘若再按照传统的思维,以狭隘的视角关照行业和自身,也只能是赚的稀里糊涂,死的不明不白。当然,肯定后者居多。
说了这么多,我们的注意力既然如此宝贵,而且几乎时刻都在为他人做嫁衣,那为何我们自己不去好好利用,成就自己的变现价值呢?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老话,那个老理儿,多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多做能积累、能产出的事。别把自己的注意力白白浪费在诸如,某某明星出轨了,街头有人打架了,隔壁寡妇结婚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总之就是别去当无聊的吃瓜群众,别去跟着别人扎堆凑热闹,别去越粗带包操心人家的烦心事儿。
还有一个趋势正在逐渐明朗。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移动互联网的长足发展,贫富分化将越拉越大。
原因很简单。效率的提升和观念的进化,会让一部分人从低级和重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转而从事更加复杂,更具创造性和开拓性的工作,或者用来读书学习、不断提升认知,收入大概率会随之与日俱增。而还有更多的人,会把慢慢多出来的时间消磨在刷圈、追剧、玩手游,及千奇百怪的app上。当下来看似乎也没什么错,毕竟你得到了短暂的快乐,体会到了片刻的愉悦。长此以往呢?他们的注意力变成了别人的业绩,至于自己的收获,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和可有可无的谈资,对于个人的成长又有多大价值?你看,这样两种不同的选择,自然会铸就截然不同的人生。而随着网络世界的不断升级和优化,两者的差距也必然会越来越大。
时间花在哪里,财富就在哪里。
不仅财富,求学、就业、娱乐、健身,生活的方方面面,莫不如是。
所以应该说,怎样驾驭注意力,就会成就怎样的人生。
至于最终什么是有意义、能产出的事,只能由个人自己摸索、自己决定。在人生的道路上,别人指给你的路永远都是斜路,该摔的跟头一个都不会少。
因为不会永远有个“别人”去给你指路,一旦关键时刻“别人”突然缺席,那么以前走的有多顺,以后大概率摔的跟头就会有多大。
人到中年,时间紧迫,纵有千念万想,处处身不由己,事事望尘莫及。不如集中注意力,挑一两件总是牵挂不下,又与人无害于己有益的事,一直做,长期做,然后等待时间的回报。
不然,多年以后,弥留之际,是否会因抱憾无助,而迟迟不肯咽气?
忽然想起诗人木心的一句话: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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