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踌躇满志,踏上南下的火车,逃离了北方小城,一路向南,做了个南方的北方姑娘。
九月,北方已有些秋意渐凉,南方依旧是暖得如夏。没了梅雨的阴雨绵绵,少了伏旱的酷热难耐,九月的南方,暖湿的不成样子,阳光倾在身上很是惬意。穿上久违的棉布长裙,白色的裙裾搭在膝盖,赤裸的双脚,踩过草坪,香樟树下的长椅,眯着眼睛,做起了夏日的长梦。
九月,十月,漫长的夏季,将最喜欢的裙子穿腻了最初的欢喜。吴歌软语,松酥了筋骨。撑起的油纸伞,细雨滴答滴答的打个不停。如此快活的日子,那些记忆里的北方寒秋早已幻化做了泡影,沉溺在南方的温柔乡里,轻声地跟北方说声再见。
十一月,北方的寒流慢无声息的渡过江水一点一点的侵袭过来。熟睡的梦中,滑出薄被的双脚,冻得冰凉。未关紧的窗子,扯开了冬天的大幕。南方的风不似北方那样,猛烈敲打怒气冲冲的来提醒你冬天的到来,反而是无声的溜进,将残余的夏蹂躏的一路败退。清晨醒来,蜷曲的身体,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打着喷嚏,找出压在箱底的厚衣,不住流淌的鼻涕,混着纸巾,铺了一层白色地毯。
下铺的南方姑娘有心无力地说,南方只有春夏冬,冬现在赶走了夏。这就是南方的冬吗?终年长青的木棉树叶没有枯黄败落,校园湖里的一池静水没有结下剔透的薄冰,六瓣开放的晶莹雪花没有落下。一切还是往日的模样,可不住的阴冷刺的肌肤生疼,呵出的热气如烟般升腾。冬,终究是来了只不过换了副面孔,不像北方那般的直白粗暴,到了南方变得温存含蓄,伪装着来宣告他的到来。
十二月,气温慢慢跌破零度。低迷的云层遮盖了太阳炽热的光。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它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淅沥的小雨掺杂着冰粒簌簌的飘落下来,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化做了水,伞外的手,虔诚地伸出,手心里留下的只是几滴冰水。快步踱向室内,却发现多了层钢筋水泥的庇护,依旧还是冷的,委曲的脚趾在雪地靴内不敢伸直,生怕触到鞋尖的寒意。没有暖气片,没有地暖,只有空调将干热的暖气吐个不停,试图来满足体感的舒适。
地铁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中间的缝隙的寒风,街头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店前排起的长队,冬至日里滑落嘴边的软糯的黏口汤圆,冬展露出他鬼怪的笑容。抵住了北方泼水成冰的三九寒冬,还是在南方牙根打颤的暖冬中当了败退的逃兵。终日缩在被窝,蒙上厚厚的被子,慰藉手脚的冰冷。掰着手指数着回北方的余下日子。想念那些冬日晴朗躺在藤椅晒暖的中午,想念那只养了好久的肥胖猫咪陪我取暖的寒夜,想念那碗妈妈包了一上午依然露出馅儿的三鲜饺子。躲在卫生间里哭了鼻子,泪眼朦胧的后悔起了当初离家的那份执拗。
平安夜里,啃着脆生的家乡苹果,盯着枕头下面书本里夹着的那片北方寒秋的枫叶,裹紧长袄,期盼着那班北上的火车能为我留下一个回家的座位,早日摆脱南方冬日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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