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带着大包小包进门。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看着门口发黄的白对联,他突然鼻子一酸:“阿娘,我回来了。”
平常待在外地,总觉得家里还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偶尔和阿娘打电话,总有一种错觉,阿爹肯定又去上门给牲口看病了不在家。
但是现在,回来了,家里没有那个身影了,富平也不能再骗自己了。
那个人,他走了。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为了不让自己痛苦,大脑选择性地删除了一些记忆。富平只能记得一些片段:阿娘给他打电话时的呜咽、村头路口沙堆上的血,阿爹那辆被撞的扭曲了的二八。
从回家到下葬结束,富平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老人们说,人总是憋着自己的伤心是会憋出病来的,富平可能是得了病了。
只有富平自己明白,阿爹是自己心上的一块肉,这一块被挖掉了,填补进了悲伤,心脏每跳动一下,便会把这种悲伤和绝望传输到身体的每一丝血液里,每一个细胞里。他不能说话,他怕一说话,悲伤便会从嘴里流出,怕一眨眼,便会从眼里流出。
富平的心里有了缺口,无法再相信,无法再爱。富平没了信仰。
富平恨自己,为什么到那种时候,自己这个被阿爹最疼爱的小儿子却没能在阿爹身边,为什么自己离开家的时候没对阿爹说一句注意身体?他走在路上,看见晒太阳的老人,会想他们为什么不是阿爹,甚至恨他们,为什么他们都能好好的,善良的阿爹却要在行医的路上遭受横祸?
阿爹下葬好以后,富平匆匆离开家,去到他工作的城市,家里全是阿爹的影子,他待在家里总会忍不住流泪,不过能流泪是好的,阿爹下葬之前他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像行尸走肉一般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才是可怕的状态。
富平常常梦到阿爹,梦里阿爹的中山装依然笔挺,梦里阿爹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梦里总还是从前的片段:全家吃着包谷面饼子,阿爹偷偷给馋嘴的他留了白面饼子看着他吃的样子;他在地里干活累了,阿爹给他讲故事,阿爹说你说再干一个小时我就再讲一个故事;阿爹认真地跟他说,富平嘛,富贵在天,平淡是真,阿爹要他一辈子都记住这八个字;阿爹说,你要学医便继承我的衣钵,你不愿学医便跟着自己的想法,人生的路啊,总是要自己探探才有意思……
富平带着大包小包进门。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阿娘,我回来了。”
过年了,他回家了,阿爹也要回家了吧。按照村里的习俗,他在门口放了鞭炮迎接阿爹回家。可是别人家门口也放了鞭炮,阿爹能不能分辨出哪个是自己家鞭炮的声音啊,富平有点着急,在门口点了一支蜡烛。
这样阿爹就能看见回家的路了吧。
阿爹,回家看看吧。
阿爹,我好想你。
图片来自QQ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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