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英歌h
这一夜,真的无眠。
耳畔回响的全是吹吹打打、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完全听不懂的道士念经。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午夜的三槐堂内或跪或走,绕来绕去,全凭对老娘一颗敬爱之心、一份往生极乐的祈愿之情,在勉力支撑疲惫、困倦的身体。那一刻,身在其中,真切感受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凌晨五点多,天色漆黑。苍凉、悲壮的器乐,划破山村的冷寂、沉静。时隔9年,再次随长长的送行队伍,经过池塘边的那幢小楼。那个曾坐二楼阳台轻声哼唱送别小调、目送老伴西行的白发老人,如今也已踏上归途,那间承载她余生时光的小屋,灯火通明,却是人去屋空。
池塘对面的茂林修竹间,一条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蛇行着一群白色的影子,点点移动的红色香火、引路者头顶亮闪闪的矿灯,搅动着漆黑的夜色,如地面的星群,与天上的一弯下弦月,交相呼应。一声声炸响的炮仗,惊飞宿眠的鸟雀。
一切都在按既定的仪式演绎着古老的习俗。黎明到来前,老娘终于落土为安。归途已是天光乍现。高寿之人自有天佑,连续三日天气晴好,让气象预报成了虚报。
娘在,家在。娘去,家那股最有磁性的吸力已不复存在,兄弟姐妹之间还会像以往一样召之即来,常相聚首、畅叙亲情么?
富态的利是婆忙里忙外张罗着,三兄弟三姐妹围坐堂屋,每人一杯糖茶。姐妹向兄长叩拜、兄长与姐妹相拥,表达着娘虽不在、兄弟姐妹血缘亲情永远割舍不断,依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家中在清理老娘遗物,道士在做法事说是驱鬼。老娘留存人间的一切痕迹正在灭失。妯娌提醒我,脖子上那根麻绳必须在年前烧掉,不能跨年。那一刻,我似恍悟天机,老娘走得看似突然,仓促得令人措手不及,何尝不是天意安排。当一切处置停当,离除夕还有两天。
年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山村的年味飘荡在空气中、涤荡在池塘里。老娘把她的一切都留在了即将过去的猪年,那是我们子女为亲情为尽孝历尽周折、往来奔波的一年。她让我们在告别旧年时,也告别了属于她的一切,让我们心无挂碍,在自己的家里安心地过一个新年,开始新一年的生活。
我收拾好行囊,走下楼时,堂屋已空无一人。经历过三天的喧闹,此刻的岑寂宛如闷热夏夜忽来的一缕清风。桌面一对红烛映照得遗像上老人的面容是如此温暖,眼神充满慈爱。终于有了静默独对的一刻,鞠躬、默念、祈福,愿老人福荫子孙、恩泽后代。
那条总围在老娘身前身后的短腿土狗不知去了哪里。堂屋里一只新抱来的小奶狗正摇着尾巴撒着欢。
年,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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