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汛期,河渠涨水得以载船,城内都水监门前聚集了许多百姓,熙熙攘攘。一位相貌威武的大胡子老头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都水监走出来,兴致高昂地宣告些什么,他伸手邀请旁边的老者上前,身侧跟着一位着玄色衣袍的俊俏少年。
老者行至河道的石桥上,在众人的注视下露出和蔼的笑容,接过少年递来的剪子,将手放在一侧的石墩上,石墩上系着一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连接着一艘尚未被水流冲走的木船。
“今修安丰渠,上可护北方盐池,下可引水至黄河,灌农田千亩。更使滴翠流霞,川原欲媚,我塞上江南的美名远扬。”
语毕,老者用剪子将红绸剪断,随着木船逐波航行,欢呼声阵阵响起,人们拍手叫好。曦月一家在阁楼上也跟着喝彩,放舟仪式结束,大胡子老头举起他身侧少年的手,少年自信地扬起嘴角,大家又一次欢呼起来,只是这里面多了些姑娘的吹嘘,曦月甚至看见人群上方许多丝帕飘动,大家开心地呐喊,一副大好盛况。
她不由忆及年初上巳节,所有人都聚集在北边的桑干河畔举行祭祀宴会,平洲的北边是归顺的东胡人,正如阿爷所说,有着一望无际的苍翠,参天乔木遍布湖畔,暖阳下,河湖闪烁如星辰,多刺鱼、鲤鱼跃然其中,野马、大角鹿,驰骋嬉戏。
人们同雄鹰一样自由徜徉,不过有人的地方,并非时时有和平。
曦月及笄之后,第一次扮做平民去桑干河的下游,瞧见众人围坐成一个圆,观看中央几个勇士斗武,她与四弟好奇地挤了进去,同坐的人给她们喝了许多冰酒、鲜果,冰酒可口,却也醉人,她得意地和他们跳起舞来,微醺之际,闯进两个人决斗的阵地里,只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浮现眼前,冲她袭来,她来不及转身,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人化解了另一个人的招式,并接住了她。那人身上有好闻的青草芳香,眉睫如幕,眸藏荧光,令她盯着看了好久。
四弟急忙前来解围,赔笑道歉,将她拖走,她大声嚷嚷要赠他信物,可在身上摸索了许久,发现自己即使在这等节日,也从不带此类风月物什。
好不容易把她拖到河畔,解马归家,她在马背上却很不老实,四弟不得不让其停下,一位乘马车的夫人见他们辛苦,邀与同行,四弟下马向领路人行礼,“有劳大人了。”
不曾想她长须一声,策马奔腾,那位大人纵马追赶,她回头见了,却放肆大笑,骑得更欢快。眼看就要跨越山坡,大人一箭射向马蹄,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
脚下是一片山谷,洁白的将离花开遍山野,柔香轻轻吹拂,碧草挽春意,雪玉映流光。她面带桃红,唇绽嫣然,发出一声惊叹,迅速跑下不怎么陡峭的斜坡,安然地躺在花丛中。清风使她渐渐恢复意识,她看见他缓缓在她身侧坐下,转过身来看向她,蓦然一笑,瞬间却又醉的一塌糊涂了,心叹怎么会梦到这么好看的公子。
曦月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忽然听见四弟在一旁偷笑:“三姐,你怎么又偷喝酒了!”
父亲,阿娘与杏姨以及哥哥们皆望向她绯红的脸蛋,她以手相掩,“瞎说!”
四弟跑到阿娘身后,“没偷喝,你脸怎么红了?”
“晒……太晒了。”她用袖子挡住东方的晨光。
阿娘对父亲道:“这丫头自从上巳节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就想往外跑。”
大哥推开折扇,“妹妹不舒服么?莫非是得病了?”
二哥放下咬了半口的酥饼,“这满脸通红,是什么病?”
阿娘似笑非笑,“怕莫是相思病。”
曦月急忙望向栏杆外,拉起旁边丫头的手,声称见了昨晚的大娘,要下去还钱袋,阿娘应允后,飞速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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