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第一

坐了5个小时的高铁终于回家了。掺杂着兴奋激动不安还有恐惧与愤懑。从阴云整日的南京回到了北方的小县城，那个冬天阳光耀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方。

不知道是我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太阳眼睛不适应还是因为半年没有吃过家里的饭睡了一觉之后身体更加疲乏。但是我还是在隐约之中望见自己被骂出门被打，在我家里，在一个孩子最应该感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初二的时候我家里被人扔过石头，把整扇六页玻璃都给砸碎了；以及在同一时间发生的我被人连续一年侮辱加恐吓，。那时候自己不懂事，那时候那人可能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还有种欺负老实人的快感，以及没有收到反抗之后的变本加厉。就是各种你能想到的恶毒词语投射你，他还不直接指着你说，而是跟那堆狐朋狗友指桑骂槐，在我经过他们呆的小卖部的路上。

我还是觉得累。不是干了一天活的身体上的疲劳，这种疲劳在躺床上半个小时加上一顿热乎的饭就是可以解决的；也不是写了十页的论文之后的脑袋缺氧，这种疲劳可以出去屋子外面吹吹风跑几圈缓解。我的累是种被束缚的无处躲藏的压抑，呼吸都难受的，将近十年的身心俱疲。

我知道这是那个人带给我的后遗症。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解决。你看，过了十年我现在还是会害怕得呆在家中又无处可去——担心胡同后面扔过来的石头，出门那些流氓无赖对我辱骂……我的脑子整个是乱的，就跟疯了一样。我十分担心但是没有跟人讲。谁会听呢？当时高中的时候跟那么多人说他们都不以为然，都说是小事，不用瞎寻思。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的时间一天天减少，试过各种途径去缓解——瑜伽，冥想，气功，西藏生死书，拳击，散打……没用。没用啊！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吗？你看着一岁多的小孩子在客厅里欢乐地叫喊，你听到的只是会不会吵到隔壁的人；然后就是脑子自己无力地昏沉，茫然的应答周围人的问答，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像精神分裂的解离——我是在林奕含那儿听说的这个词。因为自己潜意识觉得自己应付不了这些事情所以用一种麻痹自己的方式将灵肉分离。对患病的我来说是一种保护，我也知道。可是，这个样子我只能呆在精神病院里头囚禁后半辈子了，在一条生命最宝贵的年纪，最像八九点钟的太阳的年纪，最可爱的年纪。

我最怕自己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认不出爸妈了。连爸妈都不敢叫一声因为怕说话发出声音可能会吵到他人而自己脑子给出的反馈是更难受和痛苦。夕阳落下的余晖照着上班一天的人们回家的路，你看到的是桌上热乎乎的饭菜，饭后玩会游戏躺在沙发上看会肥皂剧，困了就躺在床上睡了。而我看到的只有什么时候能不难受能不是用异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个世界，只有什么时候不再冒冷汗不再焦虑人群太多不再恐惧被打而强迫自己莫名升起来的对抗——世界观被强行改变成打和被打决定人。就像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强行泼上了一堆墨汁，也像新装的电脑系统被植入了病毒。

我只感觉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