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祥

 

   每当过年过节，村里都会来一些乞讨者，与其说他们是乞讨，还不如说是‘草根艺术者’。往往他们背着乐器，或一个或组合，走家串巷去表演，因为是过年过节，很多人都会给的，多则几十，少则一两块，有时人们感觉他们表演的不错，就会要求在来一次，他们从来也不会拒绝，得到打赏后，他们便会鞠躬离开走下一家。

德祥便是这样的样的人，但又不是！很大不同就是乐器，古老的唢呐，就是他身份的标志。每当过年，只要一听见唢呐声音，就知道德祥来了，很多人都会围上来。他就会尽情的为大家吹上一曲，吹完大家也很乐意的给他钱。

德祥就像老朋友一样，每年都会来串几次门，所以，村里乃至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他的，也可以算的一个小名人了。

第一认识德祥的时候，德祥个子不高，有点胖，口齿也不很清楚，四五十岁的样子，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个人憨厚老实人，吹唢呐，也只会吹一首曲子，就是过年，结婚那种喜庆的曲子，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凭借着这首曲子，他一吹就是二十多年。

认识德祥的时候还很小，我还是在老屋住，滴滴嗒嗒的唢呐声响起，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德祥来了，德祥来了。我好奇的就跑出去看看，一群小孩就围着德祥在听他吹唢呐，那时候觉得这声音很好听。

滴滴嗒嗒的唢呐声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特别是小孩子，觉得很好奇，德祥站着院门口使劲的吹着，如果主人不出来或者不‘打赏’，他是不会离开的 。那时候的德祥没有像现在这么有名的，尽管他是那么尽情的表演，可是还是有人不会‘打赏’。德祥不得不无奈的离开，走下一家。

我惊奇的发现德祥背上背着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个奶瓶，我说他怎么还有小孩，很多人都很好奇，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不断的在问他：“你这小孩哪里来的”，男孩还是女孩，德祥就嘻嘻的憨笑：女孩，我的，我自己的？大人们看着这小孩也是满身的污垢，到处都是喝撒的牛奶。很多人都在猜测，有人说小孩是偷的，有的人说小孩是捡的，人没在和他不断的逼问和谈话中，才慢慢知道这小孩是别人遗弃的，被他捡到的。

你别看她人傻傻的，但是他不是真傻子，因为没有老婆，没有小孩，也是想养个孩子好养老么。但是这样的智商，养小孩也真是令人担忧。

有的人看着可怜就给一些小孩的衣服裤子啊，德祥还是嘻嘻的憨笑:好，好。

德祥就这样，背着小孩，吹着唢呐，滴滴答答的，一路乞讨，今天这村明天那村，后来我问妈妈，说：德祥这么还能有小孩，妈妈说：捡的，因为以前计划生育抓到紧，有的人生了女孩就丢掉了，我那时候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还是视乎听懂了一些。

后来慢慢长大些，德祥带的那女孩也长大了，有几次带德祥又来到我们村里来乞讨，我赶忙去把我自己藏的好吃的拿去，想给那个小女孩吃，当我走近时，德祥还是在表演者他的吹唢呐，大人们，看着他可伶，就没有要他吹，有的给吃的，有的给点钱。

吃的给你吃，妹妹，我大声的喊着德祥背上的小女孩，手举的高高的，把饼干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应该也有三四岁，接过饼干，高兴的吃起来，我问好吃么，小女孩，就是不说话，我有问好好几遍，还是不说，这是德祥，用那不清楚的口齿说了句：她不会说话，我很是吃惊，为什么，一直问，德祥没有理我，回家后我有问妈妈：德祥的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不会说话？妈妈又和我说：因为德祥是个有缺陷的人，自己都不会说话，这么教别人说话！当时我觉得德祥太可恨了，那小女孩太可伶了。

过了几年，我们家造新房了，上梁的那天，我们摆了好几桌酒席，鞭炮也是放了许多，这是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德祥，这样一想，德祥有好几年没有见了吧，我就问妈妈：德祥这几年来过我门村么？来过，妈妈说，每年都来，来的时候你不在。可能因为读书，在家的时间少了，所以碰到德祥就少了。

就在我乔迁新房之后没有过多久，德祥就登门造访了。一大早，滴滴答答的唢呐声把我从被窝了给吵了起来，那是我们刚上初一，听见唢呐，我第一反应是，德祥来了。我跳下床，跑下楼，果然是德祥，老妈这是正在那些吃的给德祥，德祥接过吃的，又伸出手，告诉我们给点钱，妈妈掏出一元硬币给德祥，德祥还是嘻嘻的憨笑，谢谢也不会说了！我仔细的大量了德祥，身上还是依然破衣难衫，乌黑的脸，估计几个月没有洗了，额头多了许多皱纹，背上的小女孩不见了，我惊讶了!，你小女孩呢？我问，德祥好像没有听见，年纪大了，好像耳朵也不好了。我连续问了几遍，德祥嘻嘻的憨笑，走了，走了，我听不明白。

德祥拿着妈妈给的一元钱有上别家乞讨了，滴滴答答唢呐声又想起了，不一会又停了，又响起了！这样起起落落的，唢呐声，在村里乞讨着。

德祥走后我又问妈妈：妈妈说：前几年有人举报他，所以政府不让他养小孩，你不是觉得那小女孩可怜么，别人也觉得啊，政府知道后，就把小女孩送到了福利院，这样不是很好么？难怪说走了，走了，我说。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妈妈说。我摇摇头。。

渐渐地，我长大了，对于德祥的事情也是没有关心，初中以后我更是没有见过德祥了，记得有一天我突然脑海里闪过德祥的名字，凝思了一会，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个德祥了？老妈刚好在身边，我又问老妈：这德祥现在还来讨饭么？老妈被我这莫名其妙的一问!真有点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了！愣了一下！我也是很多年没有了！老妈说。我心里产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是不是死了！要么这几年怎么会不来乞讨呢？

读书读不好只有打工，初中毕业我就出外打工了，但是每年都会回家过年！记得有一年，老妈打电话给我叫我早点回家过年，说外婆身体住养老院去了，叫我早点回家看看外婆，这几年舅舅都不在家，外公外婆身体有渐渐不好，不想拖累他们，就自己住养老院去了！毕竟养老院有人照顾。

接到老妈的电话，我就跟厂里请假，提前回家过年，在外打了几年工，也有些钱，我买了些东西去看外婆，到了养老院，乡镇上的养老院条件也不出，虽然跟起来比家里条件比起来差一些。可是，就在要里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老人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外婆说：“德祥你都不认识了么”？我愣了下，完全都不是我小时后印象的德祥了，小时候的印象又黑又瘦，还脏的要死！看起来现在是发福了，人也干净整洁了！就是头发胡子都白了！

我走上跟前去跟她打声招呼说：德祥，你的唢呐呢？啊！！我又问了一句。他好像还是没有听清，我看着德祥这样，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后来听外婆讲，政府把这些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都接到养老院来住。国家出钱养他们！德祥是第一批住进来的，好多年了！怪不的一直没有看见德祥乞讨了！

国家富强起来了，越远越多的像德祥这样的孤寡老人得到赡养，这要是放在解放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是他们的幸福，也是德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