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19℃的夜晚,我心里一直惦念着那只被拴在树上的小黄狗。
每天开车经过那家门前,总会见着那只小黄狗被拴在那棵树上,从夏天栓到了冬天,从小小的一只栓到现在长大了些。我一直猜测这只狗的品种,看起来像是泰迪和金毛儿的串儿,金黄色的毛儿不短不长,有些微卷,一双长长的耷拉下来的耳朵,一张瘦长的脸,还有一双跟豆子一样的眼睛。
记得它小时候的样子,很是可爱,袖珍的身体让人想过去抱一抱,可那时总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儿抱着它玩儿,等我表示出对小狗的友好时,那个女孩儿总是头一歪地瞪着我,让我想抱抱它的心愿一直没有实现。
等它再长大些时,想抱它已经不可能了,它变得厉害起来,甚至有时稍微走近它一些时,它就会冲着我”汪汪汪“地狂叫不止,那只牵住它身体的绳子在树上来回摇摆着。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心疼它。
它短暂的自由只来源于它的幼年,那个小女孩儿抱着它的时候大概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幸福吧。一个月后,它就成了一只被拴在树上的狗子。饿了,主人就扔给它一盆剩饭,热了,它就躲在树荫下,想拉屎撒尿了,它就排泄那家人的台阶上。
我见过那家主人几次,看见他出来给它铲屎。我也曾抻着头往他家的深宅大院望过去几眼,诺大的一个院子竟然没有一只小狗的家。它就被拴在大院的门外,说是看家狗吧,它长得也太秀气了些,成年后的它也不过一只泰迪的身量。
有时担心它被车撞死,有时担心它被偷狗的人偷走,好在这一切到现在都没发生。眼见天儿一天天冷了起来,那只狗仍然就那样拴着,活动的地方也就一米见方。
主人发了善心,在树旁的角落里给它搭了个窝,那个窝是用几块木板钉成的,窝里铺上了一块纸盒板,板子上扔了一块毛巾,这就是狗狗过冬的全部家当。
入冬以来,一到中午狗狗就会躺在有阳光的地方睡着,它很享受的样子,睡得也很香甜。有时,它会用嘴叼着那块毛巾,自己寻找着舒适的地方,然后把毛巾放下,它似乎想把毛巾铺好,但一次也没有成功,它把头枕在上面。
晚上它会爬进窝里,比流浪狗稍强一些的是它有个可以三面挡风的屋子。
小黄狗有个玩儿伴,是一只长毛儿黑色泰迪犬,浑身脏兮兮的可以看得出曾经是一只流浪狗。但现在这只狗是有主人的,它的主人对它采取的是放养的形式。它想出去了就放它出去,它想回来它自己就会回来。
有时看见它趴在主人院门口的台阶上等主人回家,一等就是一整晚。有时看见它会跟在主人的身后出去溜达,甚至还看见过它在垃圾桶里捡拾过垃圾,低着头使劲儿地用嘴拱着。
不过,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它了,以为它又出去流浪了或者被车撞死了。没想到,那一天我又看见了它,它安安静静地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长毛儿盖住了它的眼睛,它很乖的样子,一声不吭,就那么等着主人回家。
在村里住的时间长了,就开始观察起村里的狗子们来。村里的狗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流浪狗,即便真的是没人管,也比城市里那些流浪狗要强,每户人家门前每天扔出的垃圾就是它们的食物。要说它们之间的区别就是有自由和没有自由之分。
没自由的就是整天被拴住的,不管是一根铁链还是一根绳子,它们的脖子上都会被拴住,就像那只小黄狗一样。
一郎就是这么一条被拴了大半辈子的狗,直到它的主人搬家它才获得了自由。
一郎是只全身黑色的中华田园犬,身体很瘦但很精神,每天被主人拴着留在院子里。
它是只真正的看家狗,有人从门外经过时,它总是仰着头发出长长地嘶吼声,“汪汪汪......汪汪汪”。一郎总是一动不动地挺直个身体,一个姿势一呆就是大半天。
主人经常会把参加婚宴的剩饭剩菜给它打包回来。一郎很爱吃肉,也养成了吃肉的习惯,后来主人换了狗粮,它竟然一口不吃开始绝食,身体一天天的消瘦下来。
一郎有个大大的木头房子,站累了它就会进窝睡觉。偶尔主人会把它放出来,一郎像疯了一样地在胡同里来回地跑,轻盈的身体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夏天,年轻的主人搬了家,把它留给了父母。老主人把一郎拴在了后院的那片树林里,它的木头房子也被一同搬了过去。从那以后,就很少听到一郎的叫声了。
后院的那片树林很是寂静,偶尔会有几只野猫窜过。夏天的树林子是蚊子的栖息地,一郎的脸也成了蚊子的美味。不久,一郎就生病了,几乎不怎么吃饭,脸被蚊子叮咬得肿成了一个猪头,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一郎为此差点儿送命。
老主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放开了那条拴着它的绳索。一郎获救了,从此它也获得了自由。
小裤衩儿的命运与一郎差不多,也最终获得了新生,不过与一郎不一样,救它的不是它的主人而是村委会。村委会突然要搞“最美乡村”评比活动,每条街开始清理杂物,每户人家的垃圾桶必须收回自家,每个破了皮的墙面被重新粉刷一新,每条贴在墙上的小广告也被清除干净。小裤衩儿也成了被清理的对象,一锅端地连狗带窝地被主人请回了家。
听它的主人说,小裤衩儿曾经咬了一个来家里拜访的客人,从此小裤衩儿的命运就改变了。
小裤衩儿是一条白色京巴犬,刚见到它时胖乎乎的样子很是可爱。可自从它的窝被搬到了大街上之后,白色的毛发渐渐变成了灰色,每次路过时看见它总是瑟缩成一团趴在地上 ,脖子总是被用石头压住的那条绳子牵着。
小裤衩儿从此成了一条有主人的流浪狗,趴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它就这么在街上趴过了一个夏天又趴过了一个冬天,车灯照着已经回到窝里的小裤衩儿,它的眼神也在车灯的照耀下一天天的暗淡下去。
村里最快乐的狗子大概就是那条栓了条铃铛的小黑狗了,它戴着的铃铛就知道它一定是有主人的。走过一条街时,后面传来“叮铃叮铃”的响声,回头一看,是那条小黑狗跟着跑来了 。
它满条村满条村地跑着,尤其到了夏天,那“叮铃铃”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好听。有时,它会跟在我身后,跟了一会儿,待我走出村口时,它转身就往回跑了。
快乐的还有那三条总是趴在主人院门口的小狗,它们简直就是我眼中的异类,跟它们的主人一样。主人是村里有名的破烂儿王,他家院里的废品堆得像是一个垃圾山,那山时不时地会伸到墙外。
小狗们浑身脏不溜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身上总是蒙上一层灰色。狗子们的身体很小,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三只狗中的两只是小母狗,跑起来时晃荡着的肚皮可以看出它们已经下过仔儿。三只小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它们总是一前一后地跑着形影不离。
狗子们晚上睡在大门外,三个挤成一团,主人是不让它们进门的。尽管如此,它们从来不懂得离开。
每天清晨,主人开着那辆电动三轮车走街串巷,见到垃圾桶就停下来。狗子们总是跟在主人的车后面。车子开了,它们三个就跟在后面飞奔;车子停下来,它们就围着主人周边自己玩儿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小黄狗趴在那棵树下,我走上前去终于抱起了它,它没再拒绝我,躺在我的臂弯里眯起了眼睛。
p.s. 【无戒学堂】日更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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