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月十五
快马加鞭还没来得及赶到京城秦家,竹叶青手里又多了份请帖,发丧用的。有人放在了他的马上。
“似乎走到哪,我都能遇到丧事!”竹叶青对着手里的小青蛇说。
发丧的是京城秦家,丧期在八月十五。
竹叶青骑上马,慢悠悠地走,突然并不着急了。
“七月十五成亲,八月十五发丧。看来人错了,时候也错了。”
竹叶青到了京城是八月十四,他住在客栈里蒙头大睡,十多天没睡好觉,此刻有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从床上起来。
真的有刀在他的脖子上。
不是刀,是剑,一把只看得见剑柄,看不见剑身的剑。
八月十四的月亮才刚露出来,缺个边,不圆满。
竹叶青还是躺着,枕着手平躺着。他看着月光有些糊涂,他到底是竹叶青还是叶维青?
他似乎并不担心脖子上的剑,他想叶维青少年英侠意气奋发,行事洒脱爽快,是大丈夫。那么,竹叶青呢?竹叶青像是叶维青的反面,喜怒无常,眼泛青光,忽略生死只在乎茶酒蛇。
从什么时候竹叶青开始关心其他事,变得越来越像叶维青的?
他终于不看月亮了,他转过头看拿剑的人。
“我以为我们约的是明天!”竹叶青开口道。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黑衣斗篷的沈曼,她说:“是明天,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沈曼竹叶青道:“看了又怎样?”
沈曼收回了剑,地上有道好看的剑影,她拄着剑,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你这样是在赎罪吗?”
竹叶青想明白了他是谁,是沈曼告诉他的。
他道:“开始是,后来不是了!”
“呵,竹叶青,叶维青,你可真叫我惊喜啊!”
沈曼的声音充满嘲讽,那种不屑之中却满含怒意。
“我觉得你做佛陀好过做沈曼,我做竹叶青好过做叶维青!”
竹叶青开口说得有些轻。
“说到底,你还是那么天真与自负!”
沈曼给了竹叶青一剑,不深,仅仅流了血,鲜红的血在他翠绿的衣裳上借着月光像是黑色的。
沈曼看着剑尖滴血,道:“看看,终究是叶维青的血!”
竹叶青摸了摸伤口,一手的血,他闻了闻,腥甜。
“沈曼成了佛陀是叶家害的,而叶维青成了竹叶青是自己选的,两者差别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和唐漫的样子。”
沈曼将脸贴近竹叶青的脸,那姿势,亲密得像是一个吻。
竹叶青那只带血的手终于抚上了沈曼的脸:“在我心里,你的样子就像唐漫一样,不,比她还要好!”
沈曼握住竹叶青的手,带着血腥的温暖。
“只可惜了,我是沈曼,宁愿人不人鬼不鬼的站着,也不愿一辈子躺着做竹叶青背后的佛陀!”
沈曼放开了竹叶青的手,转身的背影在竹叶青眼里像是剑光一样,足够将他再伤一剑。
叶维青开口道:“那日,佛陀的死,你金蝉脱壳了!”
沈曼背着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开口道:“这十年,我的耳目不止竹叶青,但是竹叶青却是最好用的一个,毒医掮客!”
叶维青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你面前!我惟愿做竹叶青!”
沈曼轻笑了一声,“我是料错了,叶维青那样自傲!不过我相信竹叶青不是笨人,他是接触毒医最久的,所以得想个法子让他相信毒医死了。我找了个替身,一把火毁尸灭迹,如果只是竹叶青,这计划是完美的!”
叶维青也笑了,“是啊,竹叶青不会发现烧毁的尸骸没有毒入骨髓!”他看着沈曼的两条腿,几乎感觉不到裤管下有骨肉的存在,“你治好了你的腿?”
沈曼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道:“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是竹叶青的那种愤怒,有屈辱有悲痛。”
她转过头,冰冷地说:“你早该让我在十年前死去,然后一辈子在悔恨中做你的叶家大少爷。看看,终究你连让我有尊严地死都做不到。”
沈曼走了,拄着剑的回音在叶维青的耳边,他的心似乎被凌迟了。
他自负了,以为沈曼活着一辈子躺着做佛陀也是件幸运的事。
却忘了他们同是自傲的人,希望死得干脆利落如刀坠地。
她的恨她的痛都是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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