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叶儿
“是这样的:
你曾快乐,然后悲伤,
你又快乐,然后又悲伤。
如此继续。”
诗人简·赫斯非尔德道破的秘密,一直被我藏在一只悬挂在风口的篮子里,那是一只收纳了一切晦暗和风沙的篮子。现在,我想要把它打开,轻轻拂去覆盖的尘土,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还留有风扫过的痕迹。
昨晚又做了一个穿越时光的梦,具体说是一个被截做两段又暗暗衔接的梦。略略显得模糊的场景,我穿过一条长满青草的小路,穿着一件只在念想里存在过的汉服,在走到一座被淡淡绿意笼罩的亭子前时,有些缥缈。哦,没错,我走了那么远,终于到达了这里。少年时代的同窗三三两两围坐在这暗淡的绿意里,我走过去时,她起身迎向我,也穿了一件古蓝色的汉服,身为中文系教师并已为人母的她被衬托得更为典雅。
热烈着相拥,微笑着寒暄。我感到惊喜,而目光却在搜索。他就在那儿,在我对面,侧身而坐,没有和任何人交谈。我的目光落在他微侧的脸上,这曾经散发着万道光芒照耀了我晦涩的青春的脸,渐渐模糊,如光华的散开。那些散开的光华全部落在我屏住的心跳里,在刚刚泛起的一圈圈甜蜜里弥漫开丝丝缕缕的忧伤。
我不知道梦境是如何转场的,在第二段梦里,我已坐在了初中时代的教室里。灯光昏暗,她坐在课桌前,马尾辫,苹果一样泛着光泽的脸庞。我和她一样,把脸埋在课本、练习册、模拟试卷堆积起来的小山里,只是她心无旁骛,我却有点心浮气躁。“所有的题目类型都不能放过,因为不知道考试会不会考,我把这些都做了一遍的。”她指着几页不常见的练习题对我说,我深以为是,却难以压制住内心的焦灼,脑子里闪过一片空白,中考复习题全部化成飘荡在天边的符号。
这些梦,还有许多类似的梦,不止一次在沉睡的夜的深海里涌现。像青葡萄一样酸涩又饱满的青涩年华,像阳光一样跳跃在篮球场上的我的少年,他奔跑的姿势和温暖呵护曾点亮我,在漫长的离别里,也从未熄灭。一如那青春的韶光,点亮人生里的第一个梦,和冉冉升起的热忱。在浩荡尘世里,这青春的韶光、这明烈的热忱却破碎、弥合、再破碎……
硕大的波浪滚过风口,奔涌过裹着蜜糖的刀锋,生活舔舐着它绵延的甜蜜,也必须接纳被这光刃切割的伤口。
看《向阳而生》,熊顿在爱情的花朵里鲜妍,在肿瘤的摧残里凋谢,她用力的生,用力爱,用力绽放。她的迷茫呢?她的恐惧呢?她的无可奈何呢?失去味觉时,坐在窗前对着电脑屏幕里的喜剧片大笑,悲凉就在窗外斑驳的树影里抖落。在幼儿园里,她吹着泡泡奔跑,纯净的童年透明的欢乐呀,又一次在那些七彩的幻影里聚拢。友情、亲情、爱情、以及给过她快乐也给过她伤痛、给过她梦想也给过她破碎的人间……每一样,她都深爱着;每一样,都要含笑割舍。
行走在这尘世,采下一颗颗从生活的枝桠上摇荡的果子,我们终于把自己也活成了一颗圆润的果子。把青涩的内心熟透,饱满的汁水充盈着光泽,也许还有着掩饰在内里的小小的虫洞,或者正蠕动着的小虫。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我们最终也学会了在悲伤里快乐,在快乐里悲伤。
像我的回望,梦想与工作好像并不在同一条轨道上,初恋与爱情也不是一条对称的直线,但是我不能说这些不同就是悲伤,尽管我曾多次从快乐里走进悲伤,又从悲伤里走进快乐,如此反复。仿若此刻,我快乐着一块儿奶油蛋糕的甜蜜,也悲伤着脂肪的又增长了几克。
那只我悬挂在风口的篮子,再也没有什么秘密了。在甜蜜里布满疼痛的成长我已经历过了,浩浩荡荡的生离死别我也经历过了,所有果子最终都将落地,我希望我的这一颗在腐烂以后也能留有一颗坚硬的核。还有生活抛给我的那些,我也都已经品尝过了,并安然接纳了。
仿佛激荡的河流拐过坡谷,流入大海,潮汐我都已收纳。我早已看穿了简·赫斯非尔德道破的这个秘密:
快乐不比悲伤来得早一些,悲伤也不比快乐到来得更早,它们总是平行着相望,掣肘着生活。
2020年11月14日
——读简·赫斯菲尔德《是这样的:你曾快乐》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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