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2）

2 草

我还记得“草色遥看近却无”。

其实年轻的时候，对这句话，并没有深刻的体验，只是恍惚的记住，哦，是因为草还不高，近距离看的话，泥土的颜色更多，并不觉得有草。

第一次有切实的体验，却还是高三时候看到柳树。当时柳树刚抽芽，远远看上去，绿荫荫的枝条细长细长。我很兴奋地走进去仔细看，才发现，只有很小的芽，树枝的灰色的部分，远比芽要大的多。于是瞬间很失落，从此就学会了，还是要远远地看。

再有关于这句诗的体验，就是做火车、汽车的时候，经过一大片农田。远远看上去，绿荫荫的一片。这是我会故意虚化视线，不去仔细看每株嫩苗，因为我知道，那里有大片的土地，一颗嫩苗，实在不起眼。

也许我是在逃避什么，因为每次坐车路过农田，要么是回家，要么是离家。故乡在我的印象里，不是直线，而是一个一个顿号，甚至是一个一个句号。我12岁离开从小长大的村子去外面念书，如今不可能在回去了，对于村里的人，我从小与他们有种疏离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而对于在外漂泊的这好多年，并没有那个地方能让我有家的感觉。最近一年，老婆在南京找到了喜欢的工作，我们考虑在这里定居，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把他乡做故乡。我自己和自己说，实话来讲，我在南京呆了6年了，是除了小时候村子呆的时间最久的地方，作为故乡，也无话可说。据说，我们那里要被煤矿买了开采，我想，等到被挖的那一天，我就是失去了根。真是笑话，也许，是我早就先抛弃了我的故乡。

和顺县

前几年，我爸妈在县城买了单元楼，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于是开始搬到县城生活。那里有做山，叫云龙山，他们每两天上一次，也是喜欢山里的空气，也是通过爬山锻炼。他们习惯拍山啊、花啊发给我看。去年4月，有一次我爸拍了一种从山上俯视整个县城的图，发给我微信。那时正在美国辛辛那提，那里也有一座山，叫Mount Adam，上面也有一个点，能俯视到辛辛那提。当时我很心酸，抑或是不知道什么情感，这是他看到的世界，这是我看到的世界。我猜想，他站在那里俯视的时候，和我站在那里俯视的时候，心情，大抵是差不多的。我总觉得某种不可避免的残忍，如果走出去，很残忍；但如果不走出去，更残忍。真的是不敢多想，就停下吧。

辛辛那提

3 好、当、潜、润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小时对春的印象，还有这一句话。也不知是当时，还是后来，脑海中开始出现绵绵细雨无声无息地滋润大地的画面。因为“潜入夜”，总觉得像是偷偷做好事，等睡一觉起来，发现做好了。

4 燕子

也许是咏柳的那幅画中有燕子，加上有另外一篇课文描写燕子掠过湖面的情景，我记住了燕子在春天，有湖有柳树有山有蓝天，自在飞舞的画面。

小时候每家烟囱在墙上通过的洞里，传说有鸟窝，我们会悄悄拿梯子爬上去掏。每年都掏，掏了好几家，只在其中一家的洞里，发现了一只小鸟。我记得当时还穿着厚衣服，门上还挂着厚窗帘，也许是初春吧，天还冷。

我爸是医生，我妈是管防疫妇幼的，我们家就在医院最里面然后上去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里住了很多家人。最里面，是院长一家，有两个男孩儿，两个女孩。最小的男孩最时髦，可能高中那么大，住在倒数第二个屋子。我记得在一个晴天，他在屋里睡觉，我过去用枕头蒙住他的头，好不容易把他弄醒了。窗户上的玻璃，不是透明平整的，是有凹凸花纹的。那时朦胧的阳光招进来，他对我很好，阳光也很温暖。

门和楼梯

如今，每户人家都搬走了，我父母偶尔过去住几天，在地里种点蔬菜吃。但房子实在破的不行了，也有塌的危险。

5 同伴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我都和我同学一起去山上玩儿，我们那里有个山叫西庙山，因为有座庙叫西庙。

他们会爬上一种树，我记得是杨树，可是不确定。他们会爬上去把最新长出来的树枝折断，把树皮搓下来，因为这种树的树干和树皮之间很光滑，比较容易把树皮搓下来。然后把搓下来的树皮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在用刀子把一段的一小节干皮挂掉，留下绿绿的嫩皮，就做成了哨子！

他们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神。我当时不会爬树，更加不会做这种神奇的东西，我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是从哪里学会的。我和他们之间，好像始终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山脉。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了山里的某条路，我不常走，突然发现一直野鸡，尾巴很长，很漂亮。我们开心极了，追过去，它就跑了，钻到不知道什么灌木从里，我们也进不去。

6 结语

对于春天的回忆真的不多，小时候的尤其少，全是碎片一般，想照片一样，一刻一刻的。记得清楚地，都是最近春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且好像春天和冬天，竟然不是特别分得清楚。呵，缺失了。

再见，春天的记忆，我要和你告别了。我要走了，我要去收集下一个春天了。我想和你好好告别，我想把你放下，我想离你远去，开始现在的我的新的记忆。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让我回忆起来，有那么多感觉，仿佛瞬间回到了当时，能闻到当时空气中的味道。

不过我还是要向你告别，我想想你挥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