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的底儿,平平的盖儿,里面装的好小菜儿。这样的迷语我们曾经被大孩子促狭地问过,那时候我们还猜不出来,不是太笨,而是太小。稍大一点后,我们也促狭地去问新一茬的小小孩,看到他们双眼迷茫的样子,我们就很开心,像是讨回了一段旧时光。螺丝的名字,螺丝的美味,螺丝的故事,大约就是这样走进了我们小小的心窝。
在那个鸡蛋都舍不得常吃的年代,我们长身体所需的营养,大部分就靠这些水中的鲜货了,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吧。
那些年河水清澈,河底少有於泥,特别适合螺丝繁殖、生长,螺丝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你随手在码头上的石缝间一摸索,一大把肥硕的河螺就出水了,如果想更省事一点,那就随便在码头边的水里放上几根枯树枝,或是一把废扫竹,过几个时辰拉上来,一大碗螺丝也就有了。河里的鱼、虾也很多,但要用上工具才能取上来,而要是河荡里被集体放养了鱼苗,那取鱼摸虾就得去远处的野荡,乡里人都自觉得很,小孩也懂得这规矩。所以螺丝就成了大家随时可取的水中鲜货了。
新取来的螺丝要放在清水盆中养一养,让它吐一吐体内的细泥,再洗净剪尾。螺丝最简单的烧法是把它放在一个搪瓷盆中,放上姜、葱,滴几滴香油,加几粒糖精,再浇上一层酱油,然后放在饭锅里隔水蒸煮,这样的吃法,味道不是最好,但省柴火,又省时方便,所以就成了当年农家最主要的吃法。偶尔也会考究一下,单独纯粹地红烧一道。先把大铁锅烧热了,再从油罐里舀出几瓢菜籽油,悠悠地在铁锅内浇上几圈,待油热烟起时,倒入切好的姜、葱,葱是家前屋后闲地上长的,量总是足足的,甚至多得有些夸张,这时铜铲在铁锅里一搅和,真个是香气四溢,然后就是扑滋一声,河螺下锅,随接铲动螺翻,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这吃法可称之为爆炒河螺。炒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恰到好处的是,炒到螺肉刚好离壳为最佳,这就全凭炒动时的手感了。然后放汤、放酱油,再根据各家的口味酌加一点盐,狠心一点,那就再加几勺绵白糖吧。这一切一定要一气呵成,错一样,少一样都是大大的失着,盖上锅盖后就不能再揭开,一直要到肉熟味入方可揭开,否则吃饭时河螺肉不易吸出,手拿针挑的会讨一家人的嫌。重新揭锅后,对下首的火工来一句,大火!这就是起锅前的收汤了,此时大厨专注地执铲,不时从锅中铲一些汤汁上来,再慢慢地转动铲柄,让汤汁自然地流下,以观其浓稠,直至汤汁浓冽时停火起锅。有这样的一道菜,这一顿,锅里的饭会像落潮似的,桌边也会特别的热闹,嘬嘬之声,此起彼伏,桌面上螺壳叮当作响。
如今的河螺越来越少了,渐渐地远离了农家的日常餐桌,倒成了饭店酒馆里一道非常叫座的水鲜,大厨们也一个个非常用心地读这本经,不少乡镇还专门举办了螺丝节,让各酒馆饭店的名厨们同场竞技,一决高下。拿下大奖的店家当然会不失时机地高调宣传,以期高朋满座,生意火爆。
如果再问现在的小孩子那迷语,十有八九是回答不出的,不信你去试试。当然他们也肯定不会津津有味、动作麻利地去吸螺肉,纵然吃一点自己或是家长用牙签挑出的螺肉,那滋味怎能跟亲口嘬出的含汤含汁的味道相比。
可叹曾经的这入迷小菜,极可能会落得个地不利、水不济,人亦不待见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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