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深了，我开始清醒了。

我是摄取噩梦的恶魔。

世人都这样叫我。

我本名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我活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大概有人的时候，我就存在了。

今天注定是一个辛苦的日子。

今天早上有消息通报，一辆交通工具承载的人有十几名亡故。

或是年幼的三四岁，或是充满梦想的十七八岁，或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三四十岁，也有步履蹒跚的七八十岁。

我要去好多个家庭，去给他们留下美梦。

他们叫我噩梦，无非是我把他们心爱的人留下的记忆消除了。

我对这件事情无所谓，人就应该向前看，一直留在过去回忆里，那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每每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观点，脑海里总会出现碎片回忆，我记不太清，每次用力回想都会头疼不已。

一

他们两人同岁，三十岁相遇，三十一岁结婚，三十二岁生子。女生的身体比较特殊，这个孩子生下了，他们再有孩子就很难了，或许可以说没有机会。他们很珍爱这个孩子，看着孩子今年参加完高考，然后就要进入理想的大学了。

他走了，比年迈的父母走的还要早。

他们唯一的孩子。

他们两个人的梦总会连接在一起，刚开始还是和谐快乐的一家三口，但是后来色彩变暗，气氛诡异起来，看到孩子身子全湿了出现在他们眼前，嘴里一直说：爸爸妈妈，我好冷，我好害怕。

他的母亲哭的泣不成声，一向刚硬的父亲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们不害怕他，他们很想念。但是那是恶鬼生成的噩梦，他们可以经常梦见，但是对他们身体有害。

我驱散噩梦，消除恶鬼。

他们再也没有做过一场关于孩子的梦。

他们的生活正常进行，他们还有父母需要赡养。

日子，再难，也要过下去。

二

她是一个二十三岁就跳海自尽的女生，听说是在她生日那天。

她是要投胎重生吗。可是地狱对自杀的判罚很严重，这和恶性谋杀毫无区别。

可怜的姑娘，因为爱情想不开，但是她有想过她的父母吗。

还好老天通情达理，让那个姑娘下辈子变成了一棵树，等再转世，就可以重新投胎为人。要不然她永生永世都得在十八层地狱了。

十八层地狱，众所周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作为人类而存在，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他们的思考了。

总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觉得无论思考与否，上帝都会发笑。

可能我的浅薄，毕竟我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只是看着人类历史变迁那般普通罢了。

思考很重要，如果想成为行尸走肉，那就放弃思考。

这个姑娘有在思考，但是全身心地思考着可能和她无关的一个男人。

我看过她的过往，不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很糟糕。

她对自己毫无自信，超级自卑。

我看过许多人都这样，即使是世人认为的大家。

人们越是了解的多，越是深感自己的无知。

但是姑娘是实实在在的无知，因为什么也不了解，只将自己封闭，她这辈子是棵树，好好听一听和她一样的痛苦凡人的诉苦与恳求吧。

她的父母还有孩子，孩子还有孩子。

她迟早会消失，在记忆里。

这是负责人转告我的话。

她太单纯了。

孩子与父母怎么是如此轻易就可以割舍，任何一个都是无法替代的。

她的父母年年都是噩梦连连，但是他们不害怕，因为有他们可爱乖巧的女儿。

我的眼泪也不咋值钱，所以把他们的梦境淹了不是我的错。

要不然我早就修复了他们的梦境。

因为毁坏梦境被关进黑暗地狱十年，所以我的实习徒弟便走马上任，直接接替我的位置。

在没有被发现她是上位者敌对方安插下来的间谍，我可能就没有这份工作了，不然我又得像之前在纳屋相界带薪休假玩了。

我被解封了，提前一年释放。他们只是多年的安逸摧毁了他们的警惕心，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也不知道那姑娘的父母怎么样了。

其他人的噩梦，我已经悄悄安排人手了，但是那姑娘的父母的梦境与我产生了因果，旁人是无法解决的。

我才准备好重建梦境的工具，就被抓起来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弥补了。

事实证明，爱可以消除一切困扰。

我破坏了梦境，但是不知为何他们三个人的梦境连上了。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是棵灵树，她的父母和她有了联系，之后她父母的灵魂也会和小姑娘灵魂相牵引。

他们死了，但不会死了。

我觉得坏事成好事。

三

记得有一世。

我偷偷学了门派禁书，成了吞噬噩梦的恶魔。

我用身体献祭，用灵魂做契约。

其实我不学，我也会走上这一条路，因为千年之前，或是亿万年之前，我就已经是拥有这一身份的噩魔了……

我被逐出师门。

我起初不知道自己成了恶魔，也不知道自己额头上的那朵莲花为何突然出现，我只知道我现在无门无派。

师傅本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是只是无奈地叹了叹气，眼里的光终究化为落寞，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是我学习禁书，只是为了治愈师傅多年的毛病，他曾失手打下他的师弟坠入悬崖。

他曾经是天之骄子，经此一事，成了人人厌弃的对象。

他的师傅对他依旧很好，他的师傅曾说他的师弟并未死去。

他不解，终于在噩梦缠身到我被逐出师门之后几年才得知真相。

他的师弟因为嫉妒所以想要毁灭他。

师弟偷学禁书，然后伪装被害，多年埋伏，只为了将收养他的门派赶尽杀绝。

师傅用生命对抗也无事于补，因为他因师弟一事便很少修炼，曾经是最有天赋的到最后沦落成噩噩浑浑。

师傅是门主的儿子，没人敢光明正大表示厌恶，但是私底下言语中终会带着那些明摆着的讨厌。

一切都结束了。

在江湖上流荡的我得知了门派的星星点点，便去查明真相，在我意外间进入梦境，我才知道了那一切。

我杀了他，为门派报了仇，也为师傅报了仇，可是我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人性的丑陋，让我厌恶。

我死的时候，是在和师傅初相遇的竹林。

那年他十八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而我只有六岁，无知地看着眼前的风流倜傥之人。

我可以见到他了

……

我确实见到了他，他成为了我的伴侣。

在我死后，我的消除噩梦契约达成。

在多年后我的业绩是顶尖的存在的时候，我的奖励是师傅的灵魂。

师傅的师弟将他封锁在千年冰室里，而我在担任我的“恶魔”工作之后，利用自己职权之便了解到的消息，我毫不客气地利用这次机会。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动的，大概是他第一次带我出去看他最喜爱的桃花时候他的清淡笑意，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四

我又要开始工作了，师傅在整理我的业务，他是最为细心之人，他也是极为温柔之人。

他帮助了我，也帮助了别人。

还记得我讲的第一个故事吗。

他们和孩子见到面了，虽然是很多年之后。他们对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爱自己，他们是爱自己的实践者，他们长命百岁。

他们下一世又成为了这一世的关系，而且都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第二个故事中的姑娘已经建立了自己的业务，放弃了重生，她和她的家人一起经营起来了一间工作室，专门为失恋的、失业的……遭遇各种不幸的人提供帮助。

他们曾经历过痛苦，他们更能明白他们需要什么。

五

这家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噩梦又开始了无声地波动了，我这个惩奸除恶的“大侠”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