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杏花

文 | 深柳

艳溢香融的杏花

看着眼前花瓶里这一束艳溢香融的杏花，便思接到宋徽宗赵佶在《燕山亭》之北上见杏花中的描述: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这片片杏花层叠错落，如洁白的丝绢裁剪而成，又涂染了淡淡的脂粉。这般别致的妆容，这般娇艳妖娆，芬芳四溢，纵使那蕊珠宫的仙子，见了也会自愧不如。

此时此刻，曾为这束杏花纠结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曾经的尴尬，终是值得了！

事情回到两天前的早上，我照常在送完两个孩子上学后，来到家附近的青少年公园，跟着一帮年轻的辣妈们开启了减脂瘦身操模式。

在重低音《DJ舞曲》劲爆音乐的鼓噪下，跳动着不服老的心，舞动者还算灵活的身体，大汗淋漓地跳了一个小时。舞蹈结束后，为缓解剧烈运动后的不适，我又在公园的跑道上有氧慢跑。

阳春三月，公园里跑道的两侧开满了迎春花、杏花、桃花、还有一树树的梨花映衬着火红的海棠，新样靓妆花玲珑，姹紫嫣红溢香融。深深地嗅一口，似吸天地之精华，人精神起来！

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大姐，手捧一大束杏花，兴高采烈地和同伴聊着天。我一下被她手中的杏花吸引着了，这杏花绝对不是花店买的，因为它的枝条相对粗壮些。

我是酷爱养花的人，养花之人懂花更是惜花。瞬间我心里升腾出一股嗔怨之气:这是遇到了“有花堪折直须折”的主儿了吗？真想冲上去大义凛然地指责她一番。

转念间，觉得这位姐姐也不像没有修养的人，更何况公园里来来往往有这么多人，她也不可能去折花。为打探源由，我沿着她来的方向寻去。

公园的尽头，有一片杏花。一位园艺师傅正在修剪那些影响树形美观的旁枝，他旁边的地上已经凌乱地躺了很多枝叉。还有几位爱花的人在捡拾那些品相较好枝条。

“差一点冤枉那位大姐，幸亏自己没有莽撞，多思考了一下。”我为自己刚才的自以为是而深感歉意。

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杏花，我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开始挑选与自己有缘的花枝。园艺师傅好像也忙完了，朝我走来说:“你来晚了！刚才剪得多，好的别人都挑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专业的剪刀修剪了几支，然后递给我。

“谢谢！都好，都好！”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花，生怕碰掉那娇嫩的花朵。

“啪嚓”一声响，应声看过去，有位漂亮的女士把一大束刚捡起来的杏花又扔回地上，花瓣散落了一地。我不解地问道：“那么好看的杏花，为什么又扔掉？”

她悻悻地说：“不要了！拿着这一束花走出公园，不知道得引起多少人的疑惑，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了！”是啊！她说的没错，我刚才不就差一点误会了那位大姐吗？

我也有些犹豫，自己也不是贪占小便宜的人。自小父母就教育：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自己不仅要行得端立得正，也要注意尽量不去做引起别人怀疑的事情，也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这时，温暖的阳光照得我已经微汗。看手中和地上那一把散落的杏花，再抬头看那三月的骄阳，便心生怜悯：这些无根之木上娇嫩的花朵，在艳阳曝晒下，最多两个小时，就会枯萎脱落。想一想，一朵杏花从含苞到怒放再到凋零，也只有月余时光。而眼前的这些杏花，甚至还没有怒放就要枯萎凋零，“红消香断有谁怜？”。

于是，我坚定地捡起了地上那散落的杏花，小心地抱在怀里，要把它们带回家，要让它们也能光彩地绽放。想黛玉且能葬花，而我又怎忍心看着这些花朵不曾绽放就凋零呢？

我没有选择走公园的小路回家，而是走在人来人往的主路上。如果我抱着一束杏花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恐怕我自己都会把自己当贼了。这样一来，我和这束杏花顺理成章地“迎得”了许多异样的目光。我想那些目光里，一定有疑惑的目光，也有鄙视的目光，一定也会有信任的目光。以这样形式被“注目”的感觉，还是让人挺尴尬的。

这时，脑海自动扫描到那个手捧杏花兴高采烈的“大姐”。于是我把怀里的杏花映衬在自己的脸庞，从心底里荡漾出来的喜悦，使我感觉自己一定是笑靥如花。

回到家以后，我连忙清洗了一个高桶玻璃大花瓶，倒进晾晒好的清水，放进雨花石铺底，又在水里加一点点食盐和生根粉，滴入三克的花卉专用营养液，再把花枝断面斜着剪切，插进花瓶里，最后把花瓶搬到阴凉的地方。

当天晚上，有些枯萎的花儿，已经慢慢地滋润支楞起来了，到今天已经完全复活过来了。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

看着这一束鲜活娇艳的杏花，闻着满屋子里的清香，曾经的尴尬终于得以释怀！

2022年3月11日  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