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只是习惯性地沮丧

周末朋友带我出去飞，在吃完整只炸鸡后来到甜品站要了个那么大甜筒，排队的时候发现天要黑了，心里莫名涌起“一天又要过完了”的失落。跟朋友幽幽地叹气本来今天是去跑步减肥的，朋友没好气地敲了敲我脑袋，问说是不是刚刚没吃饱，然后把我拉回“今晚的小龙虾要三斤还是四斤，麻辣还是十三香”的选择题。

“我前天说好下班后去跑步的。”

“我昨天想着明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

“然后今天…实在今天吃太饱，跑不动了。”

当天晚上，我因为这种蠢事失眠了一宿：开始是对自甘堕落深感可耻，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拖延症病入膏肓，人生一无是处，然后索性安慰自己“不如就这样吧”。然后又开始感到可耻。进入死循环。

网上有说，这叫习惯性沮丧：明明一天下来风轻云净，心满意足，但偏偏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小事或场景生情，直到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会在脑海里反复回想，变得消极而灰心。这种情绪一旦发作就难以消停，感觉大脑皮层故意跟自己杠上，仿佛在示威：“都别睡了，我们开始忏悔人生吧。”像我，资深的“事后懊恼型”患者，经常在大半夜给自己补上思修课，常常在追悔往事的环节感到气馁，丧失斗志。

“我要去图书馆看一本完整的书。”

我从来没有试过在图书馆翻完一本书，我不是没有在图书馆里待过，大学时代之所以溜去图书馆通常只有一种情况：学期考杀到了。朋友说，遇见心仪的对象就应该迅速带他去图书馆，相当适合测验两个人的“磁场”合不合得来，很遗憾的是，我只把图书馆当做临阵磨枪的地方，我从未在里面享受过阅读或以外的乐趣。记得大二下学期我戴着耳机焦虑不安地准备明天开考的中财，面临的难题是两百多页的教材新得如同刚买的那样。我在桌子前打起十二分鸡血，囫囵吞枣似的生啃老师在最后一节课强调的考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在图书馆还债，作为一个不安分的大学生逃课翘课欠下的债。我默默打定主意，考试结束一定要回去图书馆真正地看一回书，而结果当然是到图书馆备战下一门更陌生的科目。图书馆看书的决心总是不了了之，自毕业后就没好好看过书，更别提在多得是时间的年纪也不会乱逛的图书馆。

前几天问同事周末去哪里消遣，她说要去图书馆看CPA的书，我说要不带上我。“你要看什么书？”我愣住：对哦，我好像没有要看的书了。

“我们还是会见面的呀~”

高三不出奇地跟左右前后的邻桌结下特殊的革命情谊，毕竟是每天奋斗的战友，平日群里静得像太平间，可是每逢过年都会诈尸约出来互损。今年聚会头一回人凑不齐，女生气愤地发话：“哪一次不是我主动约你们出来，要是我嫁人啦，这帮人就散了吧。”在场的人帮忙打圆场：“他也不是故意的啦，有空的话当然想见面随时见面呀。”“在朋友圈见是吧。”刚好刷完朋友圈放下手机的我感觉被盯上，心虚地抬起头跟老板要了碗糖水。

小学、初、高中我都是在家里的小镇念的书，而镇上的学校寥寥可数，所以小学跟初中的毕业会给人一种只不过是换个附近的地方上学的错觉，想要见面的人只需要在节假日“来一通电话”或者“踩一趟脚踏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平日在小卖部喝汽水就可以打照面。乃至于后来高考最后一天全班坐在包厢的夜里，我仍然觉得这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聚会，有人欢呼有人起哄，仿佛在庆祝某次摸底考取得了好成绩，迷离的灯光下无所谓18岁的小年轻沸腾发热，而声嘶力竭完下周还会准时出现在学校，没有人告诉我，那晚过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在晨读课偷吃早餐，放学的打铃声也不一定要响在傍晚，他们当中零星的人可能尚会在我的生命中走走停停，而更多的人，下期下会已经远得在天边。好多离别，我们都是以为会再见，所以忘了好好说声再见。

“我下半年一定要出去浪十天。”然后下半年来了，“看来是抽不出时间了。”

“买了单反，我就会去学Photoshop。”然而在某个赶报表的夜晚，“还是先拯救渣得不像话的OFFICE三兄弟吧。”

“生日愿望是每天早睡。”到了后来发现，“躺在床上越早玩手机的时间越久。”

还有很多的“我想”“我要”，后面会有更多的“可是”“不过”和直到最后的“诶，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会沮丧，因为应允的事情迟迟没有完成，重要的事情却草率地打发。为什么会习惯性地沮丧，因为生活疲于奔命，太多的事情总是没有结果，我失去耐心，我停止努力，我终于变得像个深谙世事的大人，沮丧地一遍遍说服自己姑且明天再说吧。可是呀，小时候我会用一个下午观察蚂蚁搬家，期待树上会掉下西瓜，那时候的事情也没有结果，可为什么我轻易地就快乐呢。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习惯性地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