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娟娟爸给她报钢琴班，我也想学？”拉着妈妈手的兰兰，望着妈妈的脸，说。
“回头妈妈也给你报。”妈妈不假思索。注意到女儿的神情，她又说：“别担心，爸爸不同意我也给你报。……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最后一句她是自言自语。
作为家中的独女，兰兰一直是爸爸心头一块疙瘩，自出生就没少受他的白眼。妈妈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强有力的保护神，但潜意识里她并不希望这样。
妈妈跟爸爸前，是结过一次婚的，她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也许爸爸太爱妈妈了，并不介意，唯独一直对妈妈没能给他生个儿子耿耿于怀。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妈妈执意不肯再生。这就苦了兰兰。
果然，一回到家，听了妈妈的要求，爸爸就不吭声了。
“上周的音乐比赛老师说我还是有音乐天赋的。”站在妈妈椅后的兰兰怯生生地说。
“音乐天赋？呵呵，我怎么没看出来？”爸爸横她一眼。他俯身在茶几前，一页页审视着公司刚出的年度财务报表。
爸爸是个大忙人，自己开了家公司，除了吃饭睡觉，回家都是在处理公司的业务。客厅几乎被他当成了办公室，留给兰兰玩的空间都没有了。妈妈也忙，但她在家时的办公场所是卧室。她是一名高级桥梁设计师。卧室桌上堆满工程类书籍，墙上挂满打印出来的样图——爸爸竟然也不责怪。
妈妈不愿废话，走进兰兰的卧室，取下墙上一张张的奖状与桌上的奖品，叠成一叠搁在爸爸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兰兰一年级时表演的奖杯，这是三好学生的奖状……”妈妈一个个把奖品摆在几上。
“你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爸爸梆着脸。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们家的兰兰有多优秀。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一年级，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关注过她，哪一次获奖你带她到过学校？”
“谁爱去谁去。”
“可她是我们女儿，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
爸爸的脸抽了一下。
“你不是看成果吗？你看看我们女儿多优秀。”
爸爸一言不发。
“今天是兰兰的生日——想必你不记得了——就当是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爸爸，我想学。”兰兰可怜兮兮的说。
爸爸呆呆的，喃喃自语：“你倒是给我生个礼物啊！”
“何铭生，你什么意思？”妈妈嗓门抬高一些，“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就生一个，你爱娶不娶。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嫌弃我了是不是？”
“我说了嫌弃你吗？我说了嫌弃你吗？！”爸爸的嗓门也大起来，“你看看隔壁：一个、两个、三个！”
“你当我是猪？！”
“那你倒是给我生一个。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就什么时候再说，谁爱去谁去。这事没得谈！”爸爸扔下报表，摔门而去。
剩下妈妈气咻咻的，与欲哭不哭的兰兰。
光阴荏苒，日月似箭。一晃兰兰已大学毕业。父亲对此没有过问。他不知道女儿毕业后做的什么工作，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些年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女儿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他的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可惜刚到老年，就遭遇一场旷日持久的全球贸易战，一向顺风顺水的业务受到影响，公司股价连跌。为了填补资金窟窿，不得不变卖一些个人资产。
客厅里，晚饭后。
他盯着手里的公司年度财务报表，眉头紧锁。
“怎么啦？女儿好不容易今天在家，你就不能丢下一回，陪我们俩说说话？”母亲说，把电视切换到流行剧《庆余年》。
他叹口气。
“不行就卖了呗。”
“卖了？！”父亲一跳，“你知道我毕生的心血都在这里，卖了？！”
“我是看你茶不思饭不想，看着心疼。还有比吃好睡好更重要的吗？”
父亲扭过头不看母亲，认为她的话孩子气。
“你呀，就知道公司公司，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陪过我和女儿？”
“唉，要是有个儿子……”他被妻子的话勾起心病，叹口气。不过他争不过妻子，早认命了。
“儿子儿子，你又来了。我们女儿那点不好？从她毕业到自主创业，那次跟家里要过钱。你看看隔壁，三天两头闹分家。”
“好了好了，别吵了。让我好好想想。卖是不可能卖的，挺多股权再转出去一些，可是……”
这次是母亲别过身，不愿理他。
“这些事，你不要跟女儿说——一会她出来……”
“爸，怎么就不能跟我说啦？这么大的事。”不知何时，兰兰已经踏出浴室，捂着浴巾揉着头发。
父亲一怔。手里握着报表，不知该藏哪里。
“爸，你公司的事我都听说了。中美打贸易战，美国提高关税，哪一家外贸公司都不好做。你公司的新闻我都在看：裁员、减订单……”
“你？你还有心思看这些、管这些？”
“怎么就不看？这是我们家的产业，我当然要关心。再说了，家里就我一个女儿，我不管谁管？”
“好，好。”
“妈说得不对，公司肯定不能卖。这是爸一生的心血。”
母亲得意地瞟着父亲。
“还有……”她说着转身走进卧室，拿出一份稿件，轻轻放在父亲面前的茶几上。
他疑惑地拿起来，“这是……”这是一份股权收购意向书，上面写着愿意收购公司50%的股份，收购人何兰兰。他身子一震，“兰兰，这是哪来的？你是从哪来的这些钱？”
“爸，你不知道吧，毕业后我与同学创业，开发了一款短视频软件，被腾讯收购了，这是我分得的部分款项。”
父亲久久无言。
“爸爸对你关注得太少了……”末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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