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

三楼的屋内灯火通明，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屋里，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了一条平角裤。他仰着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站起身，穿好衣服和鞋，开门下楼，走出了小区。

 已是深夜，屋外没有蛙叫和虫鸣，寂静的叫人害怕。小伙子走在一条平时就很少有人经过的小路上，这条路很长，两边全都是待建的工地和枯死的高大的树，透过微弱的月光，树的影子投在地上，现出怪异的形状。没有路灯，小伙子只能靠着月光和路边低矮的平房里的光亮来探路。他在想着：最近工作不忙，要不要出去赚点外快呢，那么多人都有第二职业。可是自己除了本行，也不会别的了。他又想起父亲时常对他说的那句话：“你最好是先做本行，因为其他的你也不会”。的确是这样，虽说原本是想在工作中观察其他行业，可是现在的生活太安逸了，难免会让自己深陷其中，没有办法。

 他跳出了思考，看着原本深红的天空，开始变得越来越暗，已经看不见月亮和星星，面前的小路已经看不清了，低矮的平房也已经在身后数百米处，越来越远。空气忽然变得越来越热。这时候，从对面走过来了一个人，佝偻着背，步履蹒跚，是个老人。他是干什么的呢？是拾荒的吗？还是像我一样，是个迷茫的人呢？年轻的小伙子思考着。老人越走越近，透过天空发出的微弱的光亮，他看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那张脸没有笑、没有愁，只有岁月的痕迹和对长年窘迫生活的麻木。老人走到了路边的垃圾堆旁，找了找，翻出了几个塑料瓶和废纸盒。小伙子径直地朝前走去，他不想再看到这个被生活逼迫得只能依靠拾荒为生的老人。可是他又想着，那个老人生活得那么穷苦，不得不在深夜出来拾荒，或许在家里，有他年幼的孙儿在等着。可是回头看看自己，生活的这么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温饱，不用担心工作，却依旧没有斗志，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

 他走啊走，回头看了看，已经走得很远了，他忽然觉得这条路比以往走的时候要长多了，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他有些累了，直接坐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点燃了一根，深吸一口，吐出缥缈的白烟。他抬头看着白烟，继而又看着黑鸦鸦的天，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似的。他忽然明白，是安全感。现在的自己，被无边的黑暗包裹着，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看不着，不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这无边的黑暗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他急忙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时候，天忽然刮起了风，带着一股热气，他感觉舒服多了，因为被剥夺的感官回来了。走了不一会儿，又看到了刚才的那位老人，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鼓鼓囊囊的，应该是收了很多废品，老人的步伐也比先前的时候快多了。小伙子在想，也不知是哪家的好心人，给了这位老人如此丰厚的礼品。

 天开始下起了暴雨，小伙子疾步往回走，雨点无情地打在他的脸上，打在窗户上、树叶上、地上，带起尘土，把热气也拍打在地上，打进了泥土里，带来了芬芳，仿佛回到了童年的乡下。他想起了小时候夏天的暴雨，是那么地沁人心脾，万物都在那时开始发芽、成长，伴着清风，带着水珠，落在身上，那么的清凉，多么地无忧无虑。可是时代总是在变迁，人也慢慢长大，该来的问题，终究还是要来，过去就是永远不可能回得去。

小伙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得赶紧回去了，明天还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