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裤子老破洞,在屁股和膝盖处。
膝盖破洞是因为常趴了在地上跟人玩弹珠,屁股破洞是在石板上溜的,那时放学后常和一群小伙伴跑到处废弃采石场,采石场里有一大块连着山的平滑青石,我们这群屁孩们把书包扔做一堆,三两人站一排,后腿发力,最大的孩子喊口令:
“一、二、三!”喊到三时齐冲上去,直冲到青石的顶端,抓住一旁的花藤树枝,站稳,伸手拉住后冲上来的人,最后一群屁孩排排坐着,谈天说地,相互猜拳打手板,数下方路过的车辆和行人。
“我好像看见溪水里有个圆圆的东西。”
“是鸭蛋。”
“也有可能是鹅蛋。”
于是,屁孩们顺着青石滑下去,过马路上下溪水,捞鸭蛋,又或许是鹅蛋。
“应该是双黄蛋!”水性好的男孩子脱得光溜溜扎个猛子后浮起来,手里托着个大鸭蛋。
我们偶尔能在溪水,草丛里捡到鸭蛋鹅蛋,有时是一两颗,有时是一窝,如果能捡到绿壳蛋那就更好了,绿壳蛋市价贵些,说是营养好。
我家养了一群鸭,特乖特灵性,早晨吃完食后自己会排长队一摆一摆地去溪里,傍晚时又会排了队回家,
“嘎嘎嘎,嘎嘎嘎……”一个个扇翅膀大喊着,表示饿了,要吃晚餐。
农村养的鸡鸭除了还是小崽崽时会吃些饲料,到稍稍长大点后都是用米和蚯蚓养着的,更大些后就开始喂谷子,自己也会找青草虫子吃。
“别个人都晓得挖蚯蚓喂鸡鸭,你就晓得玩!”我母亲老这样说我。
“我怕。”
“别个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就是懒!”
没办法,拿了小桶和小锄头去菜地里去翻找,刚开始小蚯蚓我还能抖着手用树枝挑了扔桶里,到后面时不时冒出的大蚯蚓总会把我吓到把锄头扔老远,再不敢去碰。
我对蚯蚓是天生恐惧,特别是雨后从土里钻出来的那种,大条条,长长地横在路中间,或者扭曲着打滚,在这时我宁愿抄远路,也不愿踮了脚走过去,为此我总被人我弟嘲笑,被比我小八岁的屁孩嘲笑。
可能是天生胆大,又或者是稚子无畏,我弟三岁时就常捏了蚯蚓在手里甩着玩,屁孩满院子里跑,身后跟了一群垂涎他手里蚯蚓的带崽母鸡。
“姐,姐,姐……”有时被追的急了,他也会哭着向我求救。
“不管。”我坐在屋檐下,偏头不理会。
“姐……”屁孩扑进我怀里,满脸的鼻涕眼泪往我衣服上蹭,手里还捏着不断扭曲的大蚯蚓。
“妈……”我也哭了,被吓的。
后来我二十几岁时,他也读了高中,一次我俩去挖野菜,这小子挖到条在我认为是特大号的蚯蚓——他吓我,活蹦乱跳的蚯蚓扔我脚边,脸上带着坏笑,
“地龙,大补的。”
“你大爷的,滚蛋!!!”
有时莫名来的恐惧感比切实来的黑云压顶,电闪雷鸣要可怕。
走在山野里时,明明道两旁有美丽的花,脚下是松软的青草,阳光温暖,报春鸟声音清脆,溪水潺潺,怎么看都是一片大好春光,适合踏青,野餐,挖野菜,可到一处地方后却再也不敢挪动脚步,没阴暗处,也没长相奇怪的山猴子和头顶有红冠的蛇。
比筷子短些的千足虫几条几条地缠在一起,死在太阳底下,千根足细小挤密,黑色一截一截的壳发着光,再怎么看都没有蚯蚓可怕,可我就是走不动道,双腿发软泛酸,心底发寒。
“你骂两句,骂凶点,话越脏也好,那个地方的鬼就不敢缠着你了,鬼也欺善怕恶。”村里老人后来告诉我。
春夏两季雨水多。春雨柔软,夏时的梅雨过后就是风疾雨聚,雷声轰隆中还带了锋利的闪电,闪电时常炸响在院子里……不仅雨天有闪电,晴天也有。
碧蓝的天边堆了滚滚白云,云中仿佛有宫阙,宫阙顶上电闪雷鸣,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渡劫。
小时爱幻想,看见朵漂亮的云会追了它跑,跟住在上头的神仙讲话;在山谷看见处洞穴会想走进去,蜿蜒穿行后一定会有豁然开朗的好风景,桃花源般,树上结糖果,人穿的衣服都是古装,环佩叮当,长发及腰……
火红的甜果是仙丹,石头缝里渗出的是仙泉水,不知谁丢了把莲子在山溪里,第二年春天抽了嫩绿的芽,嫩芽渐渐长大,展了叶子,开了不染一尘的花。菖蒲长在溪水旁跟荷花做伴,石头上附了青苔,青苔吸饱了水,长着粟米大小的青白苔花……
小时就是爱幻想,冬天早晨的上学路上经常在路边岩石上扯下一根根长冰棱,我和堂妹学了武侠片,一个当女侠,另一个还当女侠,乒乒乓乓相互挥几下,冰棱碎完后再双手插兜飞跑着往学校去……
头上戴过杜鹃花,身上披过床单和蚊帐,玩过家家时树叶当碗,泥巴草根是饭菜,男生在脸上画胡子,女生把扎的辫子散开,怀里抱个柚子或者是大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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