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臧礼英（08）
做鞋的具体程序，我见过，但真的要我说，我还是说不上来的。接下来就是剪鞋样子了，先用纸把鞋样子剪好，然后再把纸样子放到那很硬的布上去。照着样子裁剪下来，这样就有了鞋帮的雏形。之后再剪鞋面，把鞋面与鞋帮贴在一起，这样鞋帮就做好了。
男孩的鞋面一般是黑白灰，女孩的鞋面多数是由红色的灯芯绒做的，当然，也有其它色彩的。后来，据说外婆的手艺变高超了，还会在鞋面上绣上各种色各样的图案，我的姨娘们穿出去绣了花的鞋子，直惹得小朋友们羡慕不已。
鞋帮做好了，还得做鞋底。鞋底是用好多层布叠加起来的，先用浆糊糊起来，然后再将周围的边包好。之后用麻绳密密麻麻地纳上，这样才够结实。在那慢长的冬季和那慢长的深夜里，一没有电视，二没有广播，外婆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永远都有纳不完的鞋底。幸好，我的大姨、二姨和三姨相继长大，能帮外婆做点事了，纳鞋底的活就多半由我那三个姨娘承包了。可外婆总说她那三个闺女太粗心，只有我的母亲纳的鞋底又快又好，使得外婆轻松了不少，也省了不少心。
鞋底和鞋帮都准备好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鞋底鞋帮缝合起来，这叫上鞋。这是技术含量最高的活了，只有外婆上出来的鞋子既美观又不走型。当外婆把一双新鞋子做完，穿在孩子们脚上的时候，外婆和大家都会很开心。然而，由于孩子太多，从大姨做到小姨，往往是小姨的鞋子刚穿上，大姨的鞋子已经快穿坏了。这样，外婆就必须再做一轮，否则，没鞋穿的日子也是常有的。
我知道三舅身体不好，且是个不正常的男人。吃饭很费力，难以吃到嘴里边去。别人花半个小时说说笑笑吃一顿饭，他要花两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吃完一顿饭。这是我亲眼所见，三舅每吃一口都很艰难，吃相也非常难看。因此，三舅一般是不轻易走亲戚的，而且很少上桌面上来吃饭。小时候我不懂，还问过母亲，三舅这是怎么啦？母亲也曾对我说过，小孩子家，不要瞎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其实，等我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我依然不懂。
那就是我的三舅。三舅在我的脑海里，真的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男人。可我终究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跟外婆的关系也一直僵硬着。那天，外婆继续对我说，你三舅的脾气犟着呢！十头老黄牛都拉不回来的。你知道昨天和今天他去哪里了吗？我本不该跟你这个小女孩说的，可他实在是不让我省心呀。
外婆做针线活的手突然慢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门外，叹了口气，然后又继续做她的针线活了。
这么冷的天，又是大过年的，三舅能去哪里呢？他是不是还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呀？我有点好奇，心里这么想着。因为外婆的话仅说了半截，后面她会不会不说了呢？
“不会的，我一大早就去过他的屋子了，铁将军把着门呢。”外婆没有抬头，只是慢慢地回应了我一句。
我知道，三舅居住的那间小屋，距离外婆家大约有一里多地。小屋的四周是一片桑树林。说是小屋，其实就是用土坯、毛竹和稻草搭建起来的一个小棚子。多年了，三舅就住在那里看护着那一片桑林。母亲说，那片林子是三舅承包下来的，林子的所有权归大队。
当年，上面提倡家家户户养蚕，可苦于没有桑叶。于是，大队干部就想起了那片荒废的土丘。可一阵子动员下来，没人接手。后来，有个大队干部找到了三舅，没有家庭负担的三舅欣然答应了下来。为这事，外婆还曾骂过他，主要是考虑到他的身体不好，吃不了那样的苦。可事情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外婆再反对也无济于事的了。
就这样，三舅便成了那片林子的守护者，他的吃喝拉撒几乎都在那里。偶尔，三舅也会走到老庄上来看看他的哥嫂、侄儿与侄女，还有他的老娘——我的外婆。
至于三舅看护的那片林子，我跟着父亲曾进去过一回。父亲说，那是新型农业的开始，什么时候能将田地里种的那些"懒庄稼"消灭了，咱们农村就有希望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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