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日，黑夜显得特别地漫长，梦也变得格外地长。
父亲的葬礼上，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见过的和没见过地，都在母亲的引导下一一地打了声招呼。
斐銘并不难过，对于他来说20岁死亡跟50岁死亡甚至90岁死亡都是一样的，反正人生总要进入那个洞穴。
如此，亲戚们在那里哭魂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见他跟个木头一样，呆呆地站着，没一滴眼泪，怕亲戚们说他死了父亲也不难过，拽了拽他的袖子，赶紧让他跟着跪下。
斐銘跟着跪下后，还是默不作声，他的耳边冲刺着响亮的哭声，其中母亲哭得厉害，声音越扯越大，但眼泪还是干干的。
他心里很清楚，其实母亲也没有那么难过。这些年大家都很清楚，父亲的死是注定的。
酗酒，抽烟，醉酒后家暴，他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可以忍他这么多年。以至于他18岁成年那天，替母亲出了一次头，却被母亲拦下，说他敢打父亲，真是不孝。
那一次之后，他知道了，母亲和父亲的这种依附关系很深，确切来说，是为了他。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有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了，母亲真要解脱，是完全可以的。再说母亲也不过四十多岁，天生的娃娃脸，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和额头上的一丁点皱纹及鬓角的几丝白发，没有让她显得有多老。
小的时候，母亲总说，等他长大了就好了，现在他长大了，她还是不愿意离开，他就知道，她在狠这个男人的同时，也在深爱着他。
可他真的是个王八蛋，如果人生可以选择，他一定不要有这样的父亲。
02
那一夜，斐銘也陪着母亲在灵堂里睡下，半夜按照时辰，道公敲了几次锣，跳了几次仙，几个轮流守夜的叔伯和姑姑在旁边谈着父亲生前的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者为大，还是因为父亲在他们面前比较会装，总之，她们嘴里的父亲明理又仗义，总是对他们关照有加。
他想想也是，拿粮票的那个年代，每次发票后，家里的粮票一张不留，全送回爷爷奶奶姑姑叔伯那。他和母亲就得常常饿肚子，有一次实在饿得没办法，母亲不得已跑到集市里，拿了两块布换了点米，而因为斐銘喜欢吃包子，她又多买了几个包子。
那时斐銘长那么大，吃得最好吃也最饱的一次包子了。
倒是父亲，每次回来都在别人家吃过了，醉醺醺地一身酒气，总打着饱嗝。
那天，见布匹不见，父亲火冒三丈，对母亲一番责问后，母亲不得不说出原由。父亲一巴掌过去后，又瞪了斐銘一眼，气呼呼地说：“吃什么包子，给我吐出来，这匹布是给你姑做新衣服的，她马上要出嫁了。”
母亲不服，还了他一句：“你就顾你们家好，哪里顾得我们母子俩，你每天在外面吃饱喝足，醉醺醺地回来，我们在家里饥肠辘辘。”
话刚说出口，又是一巴掌过来，吓得母亲再也不敢吭声。
那一天，斐銘跑到用几块板子搭起来的卫生间，用手拼命地抠着喉咙，都怪自己嘴馋，母亲才想着去给他买包子，要是不买这包子，母亲也不至于用布匹换，父亲也不会这么生气，打母亲。
慢慢地，长大了，他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错，错的是父亲，父亲并不爱他们。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瞎了眼嫁给父亲这样的酒鬼。
03
守灵那晚，虽然很吵，但斐銘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因为要鸣炮，清晨炮声将他弄醒。乍一睁开眼睛，老家新刷的墙壁上，显得更白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