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导演冯小刚拍出了2017年辞旧迎新的贺岁片《芳华》,正遇我在南通如皋陪伴读小学四年级的外孙。有幸看到了首映,是80后女儿同我去观看的。
这部反映七十年代年轻人的影片,把我带入情境,有三处我的眼眶热了。其中最动情的是刘峰在断臂后,独自一人来精神病院看望何小萍。他握住何小萍的手,可她迷茫的眼里全是陌生与害怕,她竟然已不记得眼前的人是刘峰。这一刹那,我的心忽然柔软下来。我被他彻底击中,我的眼眶一热,泪涌了出来,因为我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我的大妹妹比我小六岁,当年正是18岁花季,她从小乖巧听话,在学校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学习委员。上高中时,老师想发展她为团员,找到她谈话,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在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同班同学。这个同学却极力反对和阻拦,结果第一批入团的喜报里没有大妹,然而这个同学却上榜了。最终大妹的才华没埋没,不但下一批入了团,还成为了团干部。当时没什么集体活动,电影院里会有一些那个时代高、大、全的电影,负责发放电影票的就是我大妹。雷锋精神是她的追求,大妹把好座位的电影票给了大家,她却默默地把角落或后排的差票留给了自己。
高中时期的大妹大妹是1977年下放的知青,当时插队在高安农场,带队的是父亲单位的同事。我那时师范刚刚毕业,在进贤一个公社中学教书。期间,我照父亲给我的地址,写了一封家书给大妹。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意外地收到父亲的来信,告知妹妹得病的消息,我半信半疑地回了南昌。一进家门,我就感受到家里的沉闷、异样,全家人连走路都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阴云笼罩着整个房间。大白天,大妹躺在床上,妈妈陪坐在床头,屋里静静的,只听见五斗橱上座钟“滴滴答答”地响,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凑近去看半年不见的大妹。妈妈正趴在床头,一只手捂住大妹妹的眼睛,见我来了妈妈用她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轻轻地告诉我妹妹几天没有睡觉了,现在累了,才静下来,刚来的时候才暴躁呢。妈妈把手挪开,我凑近大妹看看,大妹漠然的眼光像不认识我似的,那一眼就是《芳华》里的何小萍与刘峰相识不相认就是这样的眼神。两个多月才多久啊,大妹那张白嫩细腻的脸已冻裂,也黑了许多,一双手裂开了口,摸上去粗得咯手。我的心里一阵酸楚:这是我那美丽聪明的大妹吗?这个打击对我们全家太大了,我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妈妈后来告诉我,带队的人陈述:
这两个月以来,妹妹默默无语地干活,劳动卖力,表现很好。县城召开知识青年代表大会,老知青向大会提出倡议,春节不回家,安心农村工作,当时除了农忙,冬季挖排灌沟。大妹作为新知青代表也上了台,作为应战吧。大会结束后,知青们意见可大呢!那天,大家像往常一样正在挖排灌沟,几个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把矛头射向大妹。不幸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突然间,大妹的情感“哗哗地”决堤了,她猛地丢下铁锹,朝着大堤狂奔……待大队和带队人累得直喘气,好不容易才把疯了的大妹塞上车,大妹口里还在嚷着豪言壮语“我不回家,我要扎根农村一辈子!”我那思想纯净的妹妹,最璀璨的芳华就在这里被埋葬了!
恢复高考制的1978年,成绩优秀的大妹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高考了。两年后,我在战友陆慧芳家里巧遇在南京大学就读的大妹同学,他用十分惋惜的一句话对我说:“如果不是她生病,一定也能考上外省大学,在高中考试成绩不是我第一,就是她第一的。”这就是我大妹的花季,还未开放就已凋零。 后来,她的同学聊起妹妹,在集体宿舍里,一张用砖头搭起来的“床架”,立在靠门口的地方,女同学们谁也不要,只有大妹默默地一直住到发病离开那里。
一年后,正遇南昌多家企业招工,青云谱区组织待业青年考试,那次考试,我大妹参加了,还不知道试卷反面还有试题都被录取,更加证明了她扎实的文化基础,然而她日思夜想的大学梦破碎了!我作为姐姐很替她惋惜,这就是我家族的不幸与灾难。
中国的文化是倡导集体荣誉和低调、隐忍的。你在一个集体中表现的过于突出,就会被视为攻击和嫉妒的对象,这你就很危险了。我窥见一个时代给青春烙下的伤痕,还有世俗人心对好人种下的恶果。叹息,惟余叹息!我们仅此一生,却总是完美错过,又不容悔过!《芳华》最痛的领悟,都在这里:善良的底线是——不欺生,不凌弱,
你的过失行为很可能会荼毒别人一生的幸福。
大姐:水晶
2017年12月21日
1972年我与弟妹的合影。左一大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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