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去世不到三年,大妹也死了,并且一尸两命。
医院赔了六万块钱,大妹就这样被运回来下葬。
遵从大妹死前遗愿,父母决定把大妹和弟弟并排埋一块。
按照我们当地风俗,父母是不能送子女上山,爸爸妈妈天天在家里哀嚎。
大妹的死让原本凄凉的家更加冷清凄惨,戚戚生悲。
弟弟死时,因为大伯的敷衍了事,弟弟连副好棺材也没有。
为了不重蹈覆辙,我特意交待了大妹男友谢,让他和一众亲戚亲自购买,他自己又亲自入殓,不假他人之手,怕别人搞鬼。
每天晚上,也是谢独自在乱葬岗给大妹守棂。
到了下葬那一日,爸爸把我叫到跟前哭着说“你去跟谢说,叫他说话说软和些,让挖墓坑的人挖深些。”
弟弟的墓坑因为当时没人盯着,挖得很浅,我去山上看望弟弟时,从裂开的土缝中隐隐看到棺材盖。
这让我伤心了很久。
我送吃食给那些挖墓坑的村民时,果然见墓坑挖得很浅,他们就准备收工了。
我把谢叫到一边,告诉他爸爸的嘱咐。
谢拦住那些准备离去的村民,跪在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面前哭着哀求“叔叔伯伯爷爷,我老婆含冤而死,她在村里也从来没有得罪谁。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三个多月未出世的孩子面上,求你们再挖深一点吧。”
那些村民无不动容,被谢跪着的长者老泪纵横,只说了一句“放心,会对得起你。”
说完第一个返回跳入墓坑继续挖。
谢也跟着跳进去一起挖。
墓坑挖好后,就要把大妹匆匆下葬。
按照当地风俗,大妹属于夭亡,是不能厚葬的。
几个村民抬着棺材上山,其中一人想打磨盘,谢就爬到棺材上一再乞求。
知道打磨盘是做什么吗?当地风俗,为了夭亡的人不找替身投胎,抬棺材的人会把棺材原地转圈,然后把棺材翻来覆去地打翻。
意为让夭亡的人晕头转向,找不着路,魂魄只能在打磨盘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不出去。
这是一种比较迷信的说法,但作为死者家属,看着死去的亲人死后被如此作践,心里真的很难接受。
当初弟弟死时,村里人要打磨盘,但是因为棺材散架全都是用铁丝缠绑的,他们怕打磨盘棺材会再次散架,这才不得不作罢。
这一次,几个抬棺材的年纪较大,心肠也软些。
有一个年轻些的村民想打,但是他一个人掀不起浪。
我又在边上哭着苦苦哀求,那些村民终究不忍,也就罢了。
谢和村民一起抬着大妹的棺材上山,我一路跟着。
直到大妹的棺材被放入墓坑,村民开始往里填土。
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妹真的死了。
从此,世上再无大妹这个人。
像有一只巨手插进我的胸腔,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都搅了一遍。
又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割锯我的心脏,慢慢地,疼痛加剧,越来越难以忍受。
终于,我抑制不住崩溃大哭,哭声在山谷久久回荡。
大妹下葬后,谢又守了七日才走。
这是谢的家乡的风俗,他守了这七日,按他家乡的风俗,他以后是不能再娶妻的。
我曾劝过他,他说这是大妹的遗愿。
谢走之前还说,三年后他会回来给大妹立墓,刻上“谢妻”等字样。
我们也当谢在悲愤中只是说说而已。
大妹死后,谢也曾打电话慰问父母,父母都是懒懒的样子。
谢想与父母走动,都被父母拒绝了。
三年后,谢打电话给爸爸说明想给大妹立碑一事。
爸爸不肯。
爸爸的意思是大妹都死了,又没给谢留下一儿半女,没必要与谢来往。
再者,爸爸骨子里很势利,谢没钱,他看不上。
这些事都是爸爸偶然说起,我才知道。
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做不了主。
爸爸在家里一直都是他是阎王,一直都是爸爸唯我独尊,独断专行,他说了算的风格,我们做女儿的没挣到钱,就没有话语权。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大妹和弟弟并排葬在乱葬岗。
山风依旧,世间却早已物是人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