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小时候称奶奶是娘娘,娘娘的一双小脚在我的童年是一种神秘,娘娘洗脚的时候,很有仪式感,她总是避开初一十五,专挑平素日子,关门闭户,而且躲在无人出入,光线阴暗的避静处,一次偶然,我全方位地满足了好奇。
解开那长长的裹脚布
像揭开层层包裹的秘密
散发出五谷霉烂的气息
像倾泻一个季节的雨水
变形的趾骨
扭曲成一把锥子
缄默的老茧
宛如描景柜上的铜器
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几代人最虔诚的疼痛
多少年来被黑暗重重包围
从此那锥子扎入我的心底
成了我童年躲不开梦魇
后记
娘娘去世三十三年了,我记得她于农历正月二十四早上长眠,她在我家的族谱上只留下“刘氏”两个字。娘娘人生的平凡在她死后却达到了辉煌,那四五十桌酒席说了一切,上百个儿孙辈乃至重辈孙身穿孝服,在她灵前叩拜上香烧纸,长长的送葬队伍举着五彩缤纷的花圈缓慢地穿过村庄,那些围观村民不时会抢到一根根从送葬队伍中散发出来的香烟,她的三个儿子给她的花销也创下了她一生开销的记录,人称那是“喜丧”,于喜丧很协调的是人们的谈话声和笑声,压倒了那弱小的有节奏的带语言的哭声,鞭炮齐鸣,音乐不断,持续了一天一夜,述说着她儿女满堂,福寿如山。娘娘在非凡的热闹中走完了她八十四年的平凡人生。我不知道这是她人生的荣耀还是她的悲哀! 20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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