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乌克兰房客 （上）

2007年我购买了第二幢出租房，是上下两单元各有一个车库的那种。楼上单元有三个卧室，楼下单元有两个卧室，并且已有房客，租金收入一千一百美元一个月。我准备好好收拾一下，重新粉刷墙壁，然后提高房租到一千二百美元一个月。而楼上单元是空着的，我粉刷一新后准备出租一千五百美元一个月。这个价位算是偏高，因我的第一幢出租房的上单元也是三卧室，租金一千二，偏低但距离康奈尔大学稍远一些，坐大巴要多走一站。

刚打出广告第二天，我的楼上单元就迎来了第一位房客。一位从加州回母校参加年度重聚的中年女士，说是要在伊沙卡休息一段时间。填好申请表后我跟她面试才知道，她前一阵子做了一个大项目，賺了一笔，够她休息好几年了，因此房租不会有问题，尽管没有工作。不过我还是奇怪她一个人怎么会要租三间的单元，难道美国白人住大房子习惯了？待搬家的大卡车运来了她的家当，我才明白，她除了自己的卧室外，其它两间卧室都装满了东西，几乎都无法走进去。连客厅里都放满了东西，只是还留有走路的空间而已，我这个三间卧室的单元对她来说实在是小了点。

这好像是离了婚过来的，可她说从未结过婚，很多东西是她多年积攒的东西。加州的房价贵，房租也高，所以她不认为我这儿的房租偏高，而且她一下子就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我做出租房生意，还没遇到过这么大手笔的房客，看来我这幢房买对了。

然而，楼下单元的房客，不知是因为我房租上涨的原因，还是不适应这位单身女士，决定要搬离。我问他们原因，原来是烦她带来的三只猫，说他们会猫过敏，还说以前的房东是不允许在房里养猫的。其实前一位房东跟我说过，只要收宠物费，就可以允许养宠物，到时候及时清理干净就好。但已住进的房客若是不喜欢猫，有猫过敏，新房客就不应该是带猫进住的。她带来的三只猫，在第一天就抓了一塑料袋老鼠，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我买的这幢房子里竟然有这么多老鼠，我很希望这几只猫能镇住这附近的老鼠，至少使我这房子不再有鼠害。

这样我就又开始登广告找新的房客，要找能忍受几只猫的存在，而且能接受我提升了一百美元的房租的。来看的房客好几轮，都没有满意的，直到来了一对中年大叔大妈，不在乎猫不说，还非常喜欢这楼下的单元，面谈时问我能否在后院种点花草。只是他们的英语表达非常难懂，大妈说的还能听出几个词，大叔几乎一句完整的英语句子都说不出来。好在我在大连时学过几个月的俄语，他们浓重的口音，听起来就像是俄语。出于房东的本能，我不得不问他们来自哪里，现在做什么。

原来他们来自乌克兰，就是苏联解体后独立出来的一个东欧国家。大叔是位工程师，大妈在前苏联是位教师。来到美国后，由于英语不好，两位一直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大叔就靠自己修车的本事，而大妈在一家商场打工。

说实话，这样低收入工作不稳定的租房客人申请，我的“前任”曾跟我说过，千万不能接受。因为以后房租不交或少交，会很麻烦。我在做出租房生意这段时间里，遇到过房租交不起，只交一部分，拖延交的，是赶走，是叫警察来，是起诉上法庭，我都经历过，确实很头疼。但看到这来自乌克兰的这两位大叔大妈，尤其是看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却因为语言不熟，带着浓厚的俄语口音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心中很是不忍就这么按照美国的经营策略来拒绝他们的申请。

于是我约他们来好好聊了一番，就算是一次长面试吧。这对乌克兰大叔大妈得知我来自中国，就如同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似乎️有很多共同语言，并且信心满满地就认为一定会住进这里了。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着实不那么顺利，我拿着打印出来的租房合同，几乎是一条一条跟他们解释，而且经常被打岔转题，前苏联的状况，为什么会分裂，怎么来的美国，目前的处境，等等。。。那位乌克兰大妈很能说，大叔则坐在那里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看得出心中有很多无奈。他讲了些俄语，都是大妈来翻译。当他得知我是一位做计算力学的软件高级工程师后，非常感慨的说了一大通。。。经大妈翻译我得知，他说他也是搞力学的，而且是做火箭发动机和空气动力学研究的高级工程师，以前在前苏联时曾做过非常重要高工职位，。。。，可是乌克兰独立后不久就没工作了，跟许多其它东欧国家和中国的人才一样，来到美国想找一份类似的工作，可因为他来自前苏联，英语不好就无人看重他。

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话题转回到租房合同，越来越带有同情的色彩，即使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理解，不过最后终于讲到了要交的房租和押金，对于这样的房客，我准备先收第一个月和最后一个月的房租，外加押金等同于一个月的房租，一共是三个月的房租，才能签合同住进来。乌克兰大妈对此很不高兴，就一再说能否去掉最后一个月的房租，而且，他们要把合同给他们的女婿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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