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刀,雪似剑,大地作砧板,苍生为鱼肉。
自然之力,古往今来,多为人力不可胜。此时腾龙大陆西北天山雪原已近黄昏,雪地上耸立起一排排树木略显灰黑,但是这挡不住雪地的扩展,雪地一直就铺展到山坡上。山坡上是一排松树林,松树林子遮掩着一户人家。
天空阴暗地堆积着一团团乌云,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在云层中划破了几道裂痕,然后将青黄色的阳光洒落下来,这不仅不能够照亮雪原,反倒衬托着天地间更加得昏暗了。
万物模糊着,凉风吹起来,让这昏暗中带有了一点凄凉的感觉。
雪欲定,而风不止。一剑东来,速度极快,剑身环绕着的青芒更是醒目到刺眼,似流星赶月,肆意切割着雪原上的风雪,却也切不碎这天地间的寂寞与忧愁。
若是仔细看去,倒是能看到剑上依稀有个身影,居然有人在御剑飞行。只是全身白衣,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若非眼力极好者,定然看不出来。
看飞剑所行方向,竟是正对着松树林子里那户人家。
雪住风停,倒是给西北雪原添了股柔情。仿佛间由凶猛的野兽变作了乖巧的小绵羊。青光长剑此时正好落在林子里那户人家院子门口,那把青光环绕的长剑也随之归入白衣男子背后的修长剑鞘。
男子一席白色长衫,从半空落下,未有丝毫停顿,便迈着步子推开小院木门向里走去。步伐快而频却不轻,踏雪无痕。
“大嫂。是我。”
白衣男子伸手敲了敲门开口轻声道。身材瘦削,手指修长,剑眉朗目,双眼炯炯有神,眼底的有抹藏不住的忧色。
万籁俱寂,连带着屋子里也没有一丝动静。
“大嫂?”
白衣男子敲门轻声询问道。握剑二十余年的手敲门带着轻微的颤抖。
“嘭”
劲气微发,手掌轻微一推,门上倒栓随之脱落,木门慢慢打开。
屋子里还有着微弱的火光,并不明显。摆设很是简陋,一张方正桌子,几把椅子。白衣男子慢慢走进,耳畔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是从里屋传来的。
里屋入眼只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床上,白白嫩嫩的,睡得很是香甜,呼吸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白胖婴儿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雕龙玉佩,而肚子上还放着封信,上书:“斗转亲启”,亲启二字却是有着泪干痕迹。
白衣男子伸手摸了摸婴儿脸颊,拿起那封信拆开。
“斗转,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大哥的命牌已经碎了。我也已经在天山之巅陪你大哥了。“
”别难过,这是命,怪不得谁。“
”我让你大哥等你一起,他不等,非要一个人上天山之巅参加七龙聚首。他说不愿把你卷进来,想让这场大陆纷争,能尽快平息。”
“你大哥死了,我也不愿独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苦命的孩子,你也别想着为我们报仇,替大哥大嫂照顾好这孩子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这份恩情,我夫妻二人只能来生做牛做马来偿还。”
“还有,如果可以,千万别让这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别教他修炼龙技。就让他做个普通人,一生平凡就好。也别再去想着让他去承担那份守护的承诺了,叶家七代,代代与世皆敌,无立锥之地。为了这份承诺,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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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很短,内容也简单。却是一位遗世独立的女子留在世间的最后亲笔,白衣男子读着读着已是泪眼模糊,而面色却是渐渐冷厉。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月。
虽然早已猜到大哥会独上天山劝说七龙,若是不幸身死,大嫂定然也不会独活。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时,被唤做林斗转的白衣男子还是久久难以接受。
摘下背后负剑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脚步匆忙,满身杀气极力压制却是内敛不住。
“哇”
或许是被白衣男子杀气所慑,就在白衣男子脚刚刚踏出小屋之时,里屋里传来了婴儿啼哭声。
毕竟是一代强者,纵横驰骋于腾龙大陆间基本无人能挡。其内敛的杀气也不是一个婴儿能受得了的。
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白衣男子望了望远方的天山,沉思良久。脸色极为难看,艰难的转身入屋。
不久,便见白衣男子抱着还在啼哭的婴儿走出屋子,左手环抱,手法很是生疏。随即便御剑而去,离了这片雪地。
只留下天地间的风雪肆意呼啸,仿佛在为这次命中注定的相遇做着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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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万物从不等人,转眼已是十余年匆匆逝去。
腾龙大陆东方沧山之上。
”一……二……一……二”
微显稚嫩的声音从山上林子里传出,寻声望去,依稀能看到两个少年在林子里盘步打拳,站前面的少年身材高大,穿着练功服,拳头收缩间手臂上的青筋随之微微髯起,有着几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力量感。
”小师叔,再练习一会咱们就回去吧?师父估计等着我回去做饭呢,要是他肚子饿了出来找人……看到……”伸手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身材高大的少年开口询问道。不过话刚说到一半,好像听到细微声响意识到什么就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下身后身材和他比起来略显单薄的少年和少年背后那颗高大葱郁的树。
“虎子,你先回去吧,省的你那便宜师父担心。看你出拳应该有六段龙之气了吧?进步挺快的,还不错,争取下次出来特训时再突破一段。”
少年着一身黑衣,清秀的面孔,浓黑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很容易给人好感。说话间身体由之前盘步打拳转为一个很是奇怪的姿势。左腿前屈,右腿后伸,头微侧着,双臂水平延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嗯,小师叔。那我先回去了。等我到了七段龙之气就能去藏书阁里的学几样厉害的龙技。到时候咱们在这山上抓兔子打野猪猎熊瞎子那可就方便多了。”听到黑衣少年的夸奖,被喊做虎子的高个明显有些激动,边出林子边回头对着林间少年邀功式的说道。
也是,对于像叶一虎这样十二三岁正处于炼体的少年来说,最期盼的莫过于学一样厉害的龙技了。更不要说叶一虎还是宗门里三代大弟子。当然,他那便宜师父也就只有一个徒弟。虎子也问过师父这么多年山下镇子里面那么多小少年来拜师为啥不多收几个徒弟,而他师父的回答是“虎子啊,为师纵横大陆几十载,从来都是一人一宗门,一身绝技传一人,足矣。而且你是师父我见过的骨骼最为惊奇,天赋最高的。”
作为宗门里嫡传大弟子,叶一虎对龙技的渴望可想而知。至于师父说他根骨最为惊奇,天赋最高,这些话他肯定是不信的,至少,他觉得自己和小师叔比,就差得远了。至于龙技,少年确实想学,但他师父规定至少也得有七段龙之气才能修炼藏书阁的龙技。一者师父说“贪多嚼不烂”。为了防止他太过于依赖龙技修炼而错过了“纳龙气”和“塑龙体”的黄金时间。其二师父说是为了安慰不能很好的吸纳龙气的小师叔那颗幼小的心灵。最重要的是师父说本门派龙技龙决都是宝贝,随便一本都能在皇城换个大官咧,不能随便传授。
当然,对于这些理由。被便宜师父骗了快七年的叶一虎肯定是不会信的。毕竟当年师父就是装重病将五岁的林一虎骗去烧饭,一烧就烧了七年。但师父居然说了到七段龙之气才能修炼,那就到了七段再修炼呗。最多少抓几只野兔野猪,损失最大的还是爱吃野味的师父。叶一虎这么想着。
龙技,顾名思义,是一样能将所有修行者体内龙之气以各种形式聚于体外从而用于对战的技巧,故而龙技能让一个龙气修炼者发挥出远远高出自身气段的战斗力。传言有的龙技甚至可以让一个刚入门的龙者越阶打败修行数年的龙师。也有传闻顶尖龙修的龙技能将体内龙气化为真龙,上山入地,掠阵杀敌,无人能挡。当然,这些只是传闻。即使有这种高级的龙技,那肯定也是不可遇也不可求一类,更不要说高阶龙技对于修炼者的天赋要求之高以及修行难度之巨了。
而龙决,简单说来就是龙气修炼的诀窍。一个龙修所修炼的龙决基本上可以决定其在修炼道路上能走多远。修炼高阶龙决肯定比修炼低阶龙决者修炼成长空间要大些,一般来说成就也会高些。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可能性太低。所以无数龙修为一本高阶龙决生死相博那太正常不过了。而那些大家族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寻顶尖龙决来培养家族后辈和圈养家族供奉。
一般来说,普通人想要获得高阶的龙诀龙技,基本上是难如登天痴人说梦,然而事无绝对,腾龙大陆地域辽阔,万族林立。
大陆之北,凶兽无数,其中更有号称力大无穷,可与兽魂合体的白虎一族。
大陆之南,也有各种智商奇高的高级魔兽家族,其中则以朱雀一族为首,号令群雄。
大陆西边,临海多岛礁,听说有着玄武一族在守候,亘古不变稳如山。
大陆东边则是人族之地,东边辐域最辽阔的就是青龙国,作为腾龙大陆第一强国,青龙国称之为与世皆敌亦不为过。每年在青龙国周边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甚至其中不乏一些大陆顶尖强者的生死厮杀,而这一切,无外乎为了名、为了利、为了各自不同的信仰罢了。
而且由于地域的辽阔,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无名隐士,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后,性子孤僻的他们,或许会将平生所创功法隐于某处,等待有缘人取之。
所以在少年们所在的这片大陆上,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当你掉下悬崖,不要惊慌,努力活下来,寻一寻山洞,或许就有前辈留下来的高阶龙技或是功法。如果你碰巧寻到了,那你就等着去皇城享福。”总而言之就是“高阶功法在手,荣华富贵无忧。”“掉落山洞,不要惊慌,往前走两步,或许,你,将成为强者!”
曾有被誉为“大陆风云第一楼”的隐龙楼将天下龙技和功法从高到低分为了天、地、玄、人四阶,每阶又分为高中低三等,即大陆上现如今通用的四阶十二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至少在叶一虎看来,这些都离他很遥远,少年一边想着一边往林子外走去。
“出来吧,林叔。我知道你早过来了!”见林一虎离去,四下无人,黑衣少年开口道。
“哈哈,你小子的感知果然惊人。我这么厉害的身法都被你发现了?想当年你叔叔我凭借这身法可是出入“隐龙楼”如无人之地,虐龙榜豪杰如虐土鸡瓦狗的。虽然比不上我这行走天下无忧、迷死万千少女的俊俏脸蛋,但也勉强凑合了。”话音刚落,有中年男子从林子边角阴影处走出,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嘴角一抹邪笑。若是再年轻点,或许真能迷死不少大家闺秀。
“不是我感知敏锐,而是叔叔你在树上睡觉那呼噜打得太响了。你那关门徒弟不忍心吵醒你就回去烧饭去了。”少年悠悠说了两句也就没了说话的想法了。毕竟和自恋的家伙真的很难沟通,这种代沟无关年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就那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好歹是你叔,养了你十几年,不要这样打脸。”中年男子略显无奈。“对了,山下来人了,李无虚,这几天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就在藏书楼好好研习一下你上次找的功法。”白衣男子说得云淡风轻,而脸上却也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杀意。这也得亏是对着林一凡说,不然,这番话若是放在山下,光是”李无虚”这个名字就不知会激起多大波澜。
“为我而来?”少年淡淡问到,好似并不知道“李无虚”三个字是何等威名。
“不然?一粗老爷们,难不成为我而来?”中年男子显然对自己的相貌极有信心。
“打得过吗,打不过我可就先跑路了?”少年悠悠笑道。眼里的担忧却是难以掩饰住,毕竟年少。
“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可以,打不过就跑,和我一个尿性。别担心,问题不大,就是多费些神。太久没杀人了,看来倒是他们先按耐不住。”
“那叔你小心点,虎子回去烧饭烤兔子去了。晚上咱喝两杯?”
“好。”
“对了,叔。他们就这么想杀我?”
“你知道的,你命不好。”
“能活多久?”
“待山上,我不死,你不死。”
“可人不可能一辈子躲躲藏藏,居于方寸之地吧?不下山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下山也行,没人拦你,不过会死的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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