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一个人做了好事，给他人以帮助，他自己也应该是快乐的。可是，历经多年，对于当初做了件好事的福瑞来说，却一直快乐不起来。

那是发生在1998年的一件事。这一年的洪水特别凶，福瑞家乡里的水库和河塘都涨满了水。那一日，他到河塘边的一个小厂去办事，远远地看见前面大堤上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两个妇人都三十来岁的年纪。高个女人披着一头长发，是村里老谢家去年花一万多元从广东买回的媳妇；矮个女人稍胖一些，剪着短发，她是本地人，娘家就在隔壁镇上。不知怎的，两个妇人忽然骂骂咧咧地吵了起来，骂声不堪入耳。福瑞隐约听到一些原委：那矮妇背地说高妇偷铁，高妇便骂矮妇偷人。

两妇人愈吵愈凶，终于互相揪扯着头发打将起来。倒地后，两人顺着陡峭的大堤石头护坡双双滚入三米多深河塘边的深水里，悲剧瞬间发生了。她们惊惶失措地叫喊着，急急地在水面挣扎，很快便没入水中。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情势十分危急。福瑞不及多想，脱掉衣服，箭步冲上前去，纵身跃入河塘中……

两女人的身子在往下沉。福瑞游到近前，看到水面毛茸茸的一片，那是高个妇人浸散的头发。他眼疾手快，揪住头发顺势往上一提，妇人的头一下露出水面。女人呼吸到空气，忽然得了依靠，不再像刚落水时那般慌张。福瑞拽着妇人的胳膊奋力将她拖上了岸，等他再返身去救矮个女人时，水面上已没了人影。

在闻讯赶来的一个朋友的帮助下，福瑞在水底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在离岸十几米的水底，两人戮力将矮个女人捞上了岸，只是她已停止了呼吸。福瑞感到很痛心，但他觉着已经尽力了。

福瑞救人的壮举并不为多数人所知，没有记者，没有舆论宣传，人们只知道淹死了一个女人，乡村极普通的一件小事。

高个女人家在赔偿了死者家属五万多元后，举家搬离了村子，从此音空信渺，似乎早忘却了那位救命恩人，倒是死者的家属请福瑞和朋友吃了桌酒席聊表寸心，虽然被救起的亲人还是罹难了。

不久，福瑞大病了一场，一个多月才逐渐痊愈。他对人说死者托梦给他，说自己是冤死的云云。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当时面临艰难抉择，一次也只能救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