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是盼盼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工具。
小时候的盼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世界只有村子大小,逢年过节她还会跟着妈妈去探亲,那是她所知晓的第二个世界。直到上了小学,课本里出现了“春天,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的语句,她还不知道南方是哪里,但她知道,村子里男孩们捕鸟的季节是冬季临近过年的时候。到了四年级,村小合并,她要去更远的地方上学了,步行1小时到学校上学,早出晚归。那时,她才知道,哦,原来还有别的村子呀。上了初中,家里大人都到城市里打工了,哥哥姐姐们也到镇上上学了,她一个人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寄宿在舅舅家里,每到周末就坐公交车去城里跟家人住一起。公交车,车次少因而人很多,经常没有位置坐,偶尔有位置,盼盼也都秉持让座的美德。公交车晃晃悠悠的,看看窗外的风景,偶尔遇到熟识的同学,一路聊天,也没有那么难挨。再说了,站半个钟一个小时的,也远比在地里干活来得轻松。唯一不足的是车费稍贵,一周省吃俭用的,感觉周末来回一趟就去了一半的伙食费。那些赶公交的时光成了往后岁月难得的闪光碎片。
上了高中,等公交是艰难的事情。公交的不准时,时常逼得盼盼要发疯。于是盼盼买了自行车,骑车上下学,只有下雨天才去等公交。那算不上好的记忆,城里的公交总是不准时,稍晚一点,盼盼就会迟到。有时等了半个钟都还等不来公交,盼盼就会打摩的,寒风咻咻,冷雨凄凄,一心只求安全、不迟到。对她来说,不得已的打摩的无异于花更多的钱买罪受。更可气的是,有时刚坐上摩的,就远远地看着公交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转角,不过即便现在坐上公交,也是赶不上上学的了。公交车上的人多半谁也不认识谁,大家上车睡觉,有手机的玩着手机,看书是看不成的了,有时遇到暴躁司机,不吐就算是好的,哪敢看书呀,晕晕乎乎的。唯一好的记忆,就是有一次在回家的公交上遇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车上人不算多,盼盼坐在后排,老人身穿中山服,一身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盼盼手上拿着书,那是等车时拿出来写的练习册。老人很健谈,三言两语就让盼盼与他熟络起来,他原是教物理的,给盼盼讲了好多东西。那一路,是盼盼坐公交不太无聊的一段路,有种梦回初中与同学畅谈的感觉。
到了大学,地铁与公交成了盼盼出行的常用工具。不过地铁要换乘,价格也贵,盼盼宁愿选择公交,能够直达目的地。而且,在总站坐车总是会有位置的,坐车的大多是大学生,彼此不必让座,盼盼可以安心地坐在后排看电子书。那是一段非常充实的日子,往返之间,公交车上那一小方座位,容着盼盼小小的身躯以及大大的可供思想畅游的精神天地。工作以后,一直住校的盼盼似乎就没有离开过校园,要回家都是姐姐骑小电动来接,盼盼不必再挤公交。那样过了五六年,盼盼搬回了家,又开始早出晚归挤公交的日子了,有种梦回高中的噩梦感。不过,公交车比以往多了班次,也准时一点儿,有小程序可以看到车次时间表,少有那种等不来车的焦灼感了。公交车上最多的是老人和学生,多数时间是拥挤的,连看手机都是奢侈,就别说看纸质书或电子书了。
工作七年后盼盼换了工作地点,不变的是早出晚归。有了一年的坐车体验,盼盼优化了自己的乘车方案。可能年纪来了,在车上看书看手机总是不太舒服,容易头晕恶心。她干脆放弃了,试着去看窗外,试着去和人闲聊。坐这趟车的人不多,盼盼试着和同站下车的人聊天,试着和司机打招呼,试着给自己一点专属的时间。终于,在夏秋之际,她能坐上末班车欣赏夕阳和晚霞。那是至今为止,为数不多的愉快体验。她看到了天空是怎样变换色彩又是如何暗下来的,那不知不觉就扩散开来的夕阳余晖,像触手一般延伸,由零散的暗红渐变成一条橘红的带子,再慢慢晕染成一片橙红色的汪洋,边缘是暗蓝色的海滩。公交车上了桥,夕阳往往落在远处的山尖上,最后一丝刺眼的光芒稍纵即逝,暖暖的橙红色蒙了一层纱,渐渐暗淡。公交下了桥,右转,夕阳和云霞都被甩在身后。盼盼收回留恋的目光,看着前方浅灰蓝白的天空荡着几缕云丝,那么孤单落寞。等公交过了隧道,云霞又出现在左前方,此刻的晚霞冷冷的,大片的橘红散成一块块的,没有鱼鳞那么整齐,倒像是棉花沾上了红晕。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棉花也似吸了汽车尾气,红晕变成了银灰,随着夜色涂抹,深蓝色占据了天空。下了公交车,华灯初上,那盏盏路灯,愈发衬得夜色深沉。
盼盼进了小区门口,抬眼看见自家阳台的灯亮着,心头一暖:这万家灯火,终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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