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秋实试探着喊了一声。
一群黑色的大鸟，扑棱棱从檐下木缝中飞出来，飞向白色宫殿。
越是关闭，越是能撩拨人的好奇。
此刻三人的好奇心，已经把理智撞到一边去了。
打开！一下不行就两下！
丹田运气，嚯地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缝。
里面是无边的黑暗。
虽是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还在，里面怎么会如此黑暗？
喵~
一只白猫，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就跳到门旁的石墩上，有条不紊地舔毛梳洗起来。
看样子是没有人。
秋实掏出火石，点燃了沾满松香油的火把，屋里立刻有了光亮。
殿里很大。每一面都是林立的金刚佛尊像，白天还看着慈眉善目，此刻不知为啥，觉着面目狰狞。
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我们走吧——”三宅返身欲出。
还没等歆凝秋实应答，这宫殿的壁灯，齐刷刷被点亮了。
灯光很高，殿里的陈设物在灯光下投射着不同形状的影子。
“我们又见面了——”
冰冷而沧桑的声音，如钟般自头顶灌下来。
“啊——老妈妈！”
歆凝失声叫出来。
“没错，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额，你的背，不驼？”
“说重点！别扯没用的！”
“重点是——我们无冤无仇，你不会——”
“不会怎样？杀你们吗？”
“如果真要杀，且看本领如何。”
“哼！杀你们——犯不着。我只要那个——”
老者的下巴一抬，冲三宅胸前的包裹点了一下。
“这个留下，你们，走。”
“啊？这个，不给，会怎样？”
“打。”
“打就打。”
老者的脸顿时黑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
“我说你们这些小妮子，咋就那么死心眼呢？这瓶子留下，你们保命，互不干涉多好。”
“好吗？你是好了，我们呢？不忠不义，贪生怕死的名声背负一辈子，不如去拼。”
“再说了，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亮家伙吧！”
三人兵器在手，摆好迎战准备。
老者仰天一声长叹，双臂伸展开来，十指蹭蹭地长出一尺多长，俨然一对大铁抓，接着就劈头盖脸挠了过来。
“老家伙，我还以为你有啥本事，这痒痒挠，也好意思亮出来！”秋实率先跳出去，抡起大刀跟老者战在一起。
秋实的大刀呼呼生风，老者的铁抓招招狠毒，大概过了几十招，双方没有分出输赢。
老者毕竟年老，打不了持久战，便趁了个空档，抽身退出。
“让我歇会哈小妮子，上次咱俩没过招，看来你还不赖啊。”
“等等，你说上次？咱俩啥时候有上次？我和你很熟吗？别跟我套近乎哈。”
秋实也收了刀，一手掐腰，一手把刀抗在肩上。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不止：“你们吃过我的肉，喝过我的酒，才过没几天就忘了吗？”
“浅辞？！”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没错。看来，你们还是走不出我的地盘啊！这魂魄，我是吃定了，哈哈哈——”
“很好玩吗？这样有意思吗？”歆凝气愤地说。
“花无言那个贱人呢？”三宅问道：“没跟你一起么？你敢保证可以赢过我们？”
没等老者答复，半空中飘来一个回荡的声音：
“在背后说人坏话，好么？”
花无言的千里传音。
“姐，把她们留给我，你先歇着。”
“你慢慢来，我先陪她们玩会啊，久了不出手，都不会玩了哈哈哈——”
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人呐这是！打不过还不放人走，合着就会耍赖皮。”
“你这样拖延别人的时间，可是比打家劫舍更可恶哈！”
“你只知道这瓶里装着魂魄，可知道这魂魄的故事？”
三人愤愤然，冲着老者一阵喷。
浅辞闭上眼睛，把头上那个银色的蝴蝶摘下，顶在手指间轻轻抚摸，又冲着蝴蝶吹了口气，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片刻间，那蝴蝶居然忽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银蝴蝶在空中围着三人盘旋了一圈，一边发射出幽幽的银光。
“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浅辞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看看谁先走出来——我就放过谁——”一脸的俏皮，冲着三人做起鬼脸。
迷魂术！
三人同时喊。
三宅扬起右手，抛出网状的防护罩，罩在三人头顶。
秋实一个醍醐灌顶，刀锋一挥，像驱苍蝇一般，把那银蝴蝶轰出老远。
歆凝的小铃铛此刻呤呤地响了起来，花无言到了。
“哼！都说让你慢点来，我还没开始玩呢！”浅辞撅着嘴，两只脚在地上跺来跺去。
“姐姐！”花袭人于飞花遁影中，低低地叫了一声。
“姐姐，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跟着佛祖修行，早登极乐，怎么你还动贪心？”
“妹妹，这里苦，修行苦啊！这颗魂魄可以提升一百年修为，我当然不想放弃。再说了，是她们自己送上门的，命该如此嘛！”
三宅听她姐妹俩一言一语对话，也听出了门道。
秋实却是按捺不住，冲着浅辞喊了一声：“叛徒！”
歆凝一下子捂住秋实的嘴。
“人家有了悔悟之心，就应该成全，不要再提了。”歆凝附在秋实耳边低语。
“有么？我看这又是个陷阱。”秋实不甘心。
花无言安抚着姐姐，回首望向三人时，却是泪眼娑婆。
“你们，走吧……我是有过私心，想借此机会除掉春晓夫人，也正好可以成全姐姐。”
桑颜在瓶中跳了起来。她紧紧地握住红色桑颜的胳膊，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花无言，果然你是跟我有仇！
“春晓，本应该是我的，就是因为我出身贫寒，秦老夫人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才娶了桑颜进门。”
“啊！”三人似乎被当头一棒，张大了嘴巴呆立在那里。
“这些事，我们怎么不知道？”秋实忍不住问。
“秦府也是有头有脸，在江湖上地位极高的，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公开呢？”花无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像也有道理。那么，你要怎样？”
“我，唯有放过……放下。”
花无言释然地笑了笑，一只手，轻轻地抚向自己的腹部。那一刻的面容，无比慈爱。
“这里，有了一个小春晓——”
浅辞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满脸泪水，哭得像个孩子。
“孩儿——我答应你，好好修行——”
两人相拥而泣，三人垂目默立。
顷刻间，大殿里响起了空灵的梵音——
金刚大般若经！
浅辞双手合十，和花无言一起跪倒在地上，抬头望向大殿里的佛像。
伴随着梵音，大殿里金光闪闪，所有的佛像都笼罩在金光中。
地藏菩萨本愿经！
秋实、三宅、歆凝三人，也不由得朝着菩萨跪下。
啊——
瓶中的桑颜，在经文诵响的那一刻，如同山崩地裂，又如同微风轻拂，两个灵魂，剧烈地翻滚，仿佛两条红绿丝带，交织，缠绕，宛如一个彩色线团，继而渐渐融合。
蓝光渐渐褪去，一缕白烟，顶出瓶口，穿破碧波威龙，袅袅飘向天空。
“我是谁——”
瓶中幽幽地飘出一个声音。
大殿消失了，晚霞中的红山，一片金色。
自西北方向，飞来一只巨鸟，两眼如灯，一双翅膀足有两人多长。
巨鸟在三人面前下降，伴随着一阵飓风。
它张开长而坚硬的尖嘴，一下把瓷瓶啄过去，然后冲三人眨了眨眼睛，在地上奔跑出几步，又在飓风中飞远了。
“青鸟！”
“公子的青鸟！”
三人大喊。
“它要把桑颜带去哪里？”
西域无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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