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土豆不叫土豆,叫洋芋。这个季节,正是挖洋芋的时候。父亲说,地里的洋芋再不挖就要生芽了。
我诱惑着儿子一道前往。他兴奋地翻箱倒柜寻找适合他的工具,小手一挥,昂首阔步道:“你们跟我走,到时候我在前面挖,你们就在后面捡”。那块土地需得从杂草丛生的小路穿过,路的一旁种的是各式各样的蔬菜,豆荚,茄子,番茄,辣椒,莴笋;另一旁种着刚插下不久的秧苗,从秧苗的直线型或S型,大抵就可以判断庄稼人的水平。
父亲弯着腰扯掉洋芋藤,再平着锄头一锄薅下去,锄背一回,洋芋便露出头来。儿子的兴奋度在地里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便跳入旁边的那条小沟打水仗去了。五月的天,水还有些凉,但他自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自由,狂野,身体板还不错,便由他去吧。
地里的洋芋稀稀拉拉,大小不一。好听些叫做原生态,不好听则叫做懒人的庄稼。父亲在前面一锄锄地挖,我蹲在后面一个个地捡。土里时不时地冒出毛虫,蚯蚓,蜈蚣,蚂蚁,土蝉,安静的空气被一个毛虫爬到我衣袖上的尖叫给划破了。洋芋在地里埋得并不深,但总会有落下的。可这早已不是那个贫穷的年代,人们连土地都不愿意耕种,便更不需要一遍遍地翻转土地,捡拾埋在泥土深处的作物,比如我印象中的落花生。村子里的洋芋,是大铁锅上清水煮的白味洋芋,是灶里柴火烧完后煨得皮发脆的洋芋,是用猪油炒成泥拌上葱花的洋芋。
天快黑了,两箩筐的洋芋,回家去。六十三岁的父亲担着百来斤的洋芋,走在前面,扁担从左肩换到右肩,又从右边换到左边。那步子,像极了今天的体育赛事,竞走。我背着空背篼,扛着锄头,跟在父亲后面。
空气还是那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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