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蒜热之2

泡蒜热之2

/杨见遇

  大杂院里盖着两排门洞对开的小瓦房，每间都是一房一室，兼有独立的小卫间，没厨房，灶台都设在临近门口的窗台下，大都在窗户上装有小风扇或小抽风机。到了煮饭的时候，一院子呛鼻的油烟，丰富多样的饭菜香，小日子都挺红火。

  租客大部分都是我们同乡，老家住在同一片区的。虽说大伙儿都习惯吃面食，但是来了广东后，基本上都也走乡随俗，至少中午吃一餐米饭的。吃米饭，需要多吃菜的，因为都忙着挣钱，平常日子，随便炒俩家常小菜就OK了。但据霞姑观察，芹芹家是个例外，她家很少吃米饭，一日三餐不是面条就是馒头，炒菜也不经常，尤其是夏至以来，都没听她家乒乒乓乓炒过菜的。

  霞姑纳闷，这家人经常不大吃菜吃肉，男人在工地上打散工，女的带俩个孩子又开夜车缝伞，哪来的力气干活？

  大伙儿虽说来自同一地域，但是之前并不认识，出来后，凭着乡音认老乡，互相牵扯，拖家带口聚拢在一个大杂院子里。男人们大都在工地上打散工，女人们带娃做家务，你看我，我看你都也闲不住，坐在家里帮附近的伞厂缝伞 ，本地人叫穿节。

  远近的伞厂、帐篷厂特别多，每年春天至初夏大抵是雨具的旺季。

  旺季，不用你自己操心，即有伞厂老板搬来成袋子的伞面、伞骨 让你做。因是赶货伞，每打要比平时贵五角甚至一块。只是过了旺季，就少有这种好事了，需要自己到处找伞缝，人心焦虑，又挣钱少。后来 ，做的久了了，大家即靠住隔壁村子里一家伞厂取货，虽说单价低过别处，但是货源比较充足，几乎一年四季都有得做。

  以前是人工在伞面相应套伞骨的顶端缀珠子，缀好一打，快手也要15分钟，慢手需半个钟呢！这年春天，厂里开始用机器打珠子上去，这样之于缝伞工，也就减了一道工序，每打少了五毛工钱，不过缝伞速度普遍提了，院子里的婆娘们更是你追我赶地飞针走线，工资相应比往年多拿些。但是都没芹芹妈干的多。

  那时，芹芹在老家地市读中专，过年才来这边小住半月。她妈每天既要接送老二上幼儿园 ，还要照顾一岁左右的老三，兼做家务，却在所有老乡中缝的最多 ，工资最高，每月通常可拿2200元左右，最高一次2300元，比一些没带小孩专业缝伞的还要多。

  她原本手法快，且把不炒菜的时间，挪用到缝伞上，加之晚上开夜班，五更又挑灯起，自然把其他人甩到后面去了。

  不炒菜，油水少，单吃面条，慢头，就这么能干、耐干？

霞姑纳闷之余，特地留意芹芹家的饮食起居，眼睛悄悄挖掘，终于有了答案：泡蒜。

  这家人一到饭点，一个5升装的塑料油桶就出现在他们小饭桌上，男人吃饭时，自己拿干净的筷尾夹几下放进碗里。等会儿，女人吃饭时，拿一干净汤匙挖一下搁进面条碗里，或者一手拿馒头，一手把着泡蒜，得意时，左右一轮一口，那表情就像吃菜喝酒那么陶醉！

奥妙原来在这里！

  霞姑忍不住开腔了，难怪你们两口，这么能吃苦耐劳，原来是泡蒜发的力啊！

  芹芹妈先是一愣，继而笑了，俺是懒人，不耐烦整菜呗！

  霞姑说，你们这大蒜有来头，比任何油、肉都厉害！

芹芹妈说，哪有这么神！早上，我给男人煮两鸡蛋吃，我干活到半夜里，要冲杯牛奶喝的！

  霞姑嘴上哦一声，心里说，你糊谁哩？上午你垃圾桶里都没见过鸡蛋皮！中午煮面时，至多给小子炖个鸡蛋吃！你们大人省着呢！

  霞姑想亲自领教芹芹妈泡蒜的厉害劲，便虚心向对方讨教，同院的两个婆娘见她提着大蒜去芹芹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便趋来凑热闹。霞姑忍不住向她们广告，芹芹妈的泡蒜，具有超能量，你看她家不炒菜，单吃这个男人就可在工地上搬砖、锯钢、烧电焊，女人彻夜缝伞，在我们的队伍中拿第一。

两个妇女听着，感觉有道理 转身跑去菜市场，买来一两斤大蒜，也向芹芹妈讨经验。

  如此，芹芹妈的泡蒜经在大杂院里火了，很快在老乡群火了，每个老乡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不久在朋友圈也火了。

  那时，大伙儿走路或街头邂逅，一改往常的“你吃过没”，几乎是有些打趣的意味，你吃泡蒜了吗？

  芹芹爸得知老婆红了，有些羞臊地摸摸下巴说，哪有这么神啊！我们不过是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想在咱省城买套房而已！她娘家亲戚都准备在那边买房，她争强好胜也想买一套的！

两年后，芹芹爸妈带着她弟弟妹妹回了老家，休整一段时间后，转移到省城打拼。据说2015年她家已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呢！

哦，对了，有必要提一下，那时，芹芹妈梳了一条扇住屁股的大辫子，在家嫌碍事，盘头顶，出门前，必要放下来，稍作整饬再起步，柳条腰配大辫子，又天生柳叶眉，大眼睛，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上了点年纪，也

耐看。

2022，6，22——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