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告别,您总会温情地挥挥手。您脊背微弯地站在路口,与夕阳的余晖交映,站成一道风景。
可这次,我分明看到您——您的动作慢了,手上像承载着生命年轮的重担,不堪重负似的微微抖着,微微抖着,眼神里满是依恋。我的泪瞬间滑落,跟着滑落的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年我九岁,因没有新衣穿,而不愿走亲戚。平时最爱面子的您,不知怎样克服了羞赧,给我借来邻居家那件崭新的衣衫,然后挥动着手臂微笑着看着我,看着我和妈妈一起走远。那时我全然不懂您的辛苦,只看到您挥手时眼神里的欣喜与爱怜。
上中学乃至大学时,您多少次给我准备行囊啊!装上我爱吃的酱豆和甜点。您曾当过厨师,所以我每次回家,您总不会忘记显显身手,为我的行囊把美味增添。然后整理好包裹放心地挥挥手说:“去吧,孩子,凡事要精心”。我“嗯”了一声就漂了很远,而您还站在原地,挥手的身影里是深深的牵念。
我是您手中的风筝吗?您绝不会放开线,也不想收紧线!
参加工作后,每次离乡,您还是送出老远,不停地絮说着地里的活计和家长里短。您不知道我多么不忍心说“别送了”,因为那种温情的感受,我舍不得中断!但您知道总是要分别的,就停下来向我挥一挥手,说下次来了,竹笋该长出来了,说下次来了,豌豆该熟了,说下次来了……我背过脸,泪潸潸。
而今,您还是不忘记给我挥手告别。但您却步履蹒跚,开始担心路的磕绊,再也没有踏踏的脚步声在地面回转;您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托举出那双昏花的眼,却再也看不清女儿远离时的眷恋;岁月把您的脊背压得更弯,您只好用拐杖支撑,却再也撑不起属于您的那一片天!您挥手时的动作也慢下来了,再也挥不出往日的矫健!而那迟钝的动作却似伤痕划过我心间……
父亲,您真的老了!您真要这样老去吗?最是您那挥手的温情让我如此的不舍,在我心中氤氲出一片圣洁的莲。人都说父爱如山,而我说您的爱是广阔的蓝天,让我一生也无法触摸到边!
(2018年写于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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