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十一岁的时候,阿远上了高中,他啊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然后从巷子口走过来,我想阿远一定是从天上来的,否则怎么就他一个人一尘不染呢?他穿的很简单,可我觉得他好耀眼。阿远很喜欢和我讲话,他同别人讲的还没有和我讲的一半多,这一发现让我兴奋的睡不着觉。
我很喜欢他养在玻璃瓶的鹅卵石,我老抱着它们去溪边玩。这个瓶子谁都可以看,却只有我可以抱走,多幸福的特权啊!
我的十一岁还是那廉价的塑料小凉鞋和担货郎担在箱子里其他稀奇小玩意儿的年代。阿远送给我一条极好看的蓝色丝带,也许就是一条带子,可这不重要。他把丝带绑在我的手腕,我简直要飘起来了……
那年我的头发特别短,我看了看隔壁姐姐的长头发,心想这蓝丝带扎在长头发上会不会更好看呢?于是我每天都要量一下我的头发。刚开始时,那短硬的头发茬子时常让我难过,我每天都想着拽拽它,也许会长得快一点。真的是掌握了拔苗助长的精髓啊!
村子里和我同龄的女生只有两个,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离我家最近的那个女孩子去世了。她大我一点,和我有着相似的名字。我小时候特别弱,但她总是保护我。听大人们说,那是个秋天,麦场上啊很多麦子,拖拉机用皮带带动着一个风扇,产生的一阵大风把粮食里的杂质全都吹了出去。而她丧命于这个风扇。
她拿着水杯和午饭,走到拖拉机旁边停下来,要换手,谁也没有看到小小的她,于是风扇转动了……于是她……头和身体分开了……那麦场上的血啊把麦子都染红了…
那天的太阳很大?或者是阴天?还是说下雨了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我时常在梦里哭出来。阿远轻轻地拍我的背,告诉我没事了。
我见到阿远时到底几岁呢?我常看着他随风飘动的衣襟想。我都不知道他何时来,又怎么会知道他何时走呢?
阿远说我是孤独的。我未曾体会这两个字,也不懂孤独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孤独很高级,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很高兴他这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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