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流淌
我的记忆大约是从三岁开始的。
婴儿期有没有记忆?会不会记忆?我不知道!总之,大脑中无论如何都投射不出婴儿时光的影子,也没有任何影视图像记录。
为什么是从三岁开始有记忆呢?因为我记得自己回答过很多遍这个问题——
丫丫,你几岁了?
三岁!
丫丫,你今年几岁呀?
三岁!
……
回答过无数次三岁,可能是因为三是一个神奇的数字,也可能三岁就是记忆开始的地方……
三岁那年,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喜欢捏我肥嘟嘟的小脸,奶奶怕他们不知轻重捏坏了口水包。于是,我学会了用奶奶教的口吻来抗议:“哥哥姐姐们,不要再捏了,再捏尿包就要被捏破了!”
三岁那年,我会在太阳有点西斜的下午,拿着几块糕粑,鬼鬼祟祟地躲在哥哥的教室外偷看。站在讲台前面的赵孃嬢比干农活时漂亮,浑身上下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辉。教室的读书声像唱歌,声音从学生们的灵魂中吼出来,音调拖得老长老长,小脑袋们跟着音波摇摇晃晃。这有点滑稽的庄严画面,让我心生向往。
三岁那年,特别喜欢开玩笑的大伯娘在我家门口的沟边洗衣服,我跑过去陪她聊天。她一本正经地说:“丫丫,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你爸妈亲身的?”
我:“乱讲,我肯定是亲身的。”
大伯娘:“你是你妈赶场回来的路上捡的,当时我就在旁边。看你精细精细的,怕捡回来养不活,我们都劝你妈不要捡了,你妈非不听……”
我有些害怕的听着,忍住眼泪强撑:“乱讲,我才不信呢!”
大伯娘:“你难道不觉得你爸妈更骗心你哥吗?……”
听大伯娘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也觉得我爸妈更偏心哥哥。决堤的眼泪哗啦啦开始往外淌,眼泪不能默默地躺,还得配上声音,嘹亮持久的哭声顺着小沟流进大河,流进水稻田,还爬上了山坡……
大伯娘有本事惹出我的眼泪,却没有能力收住这条决堤的河。衣服也顾不得洗了,抱我回家交给爸妈,三、四个大人轮番上阵,只为证明一个论点:我确实是我爸妈亲身的,他们绝对没有偏心哥哥。
后来,再也没人敢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三岁那年,本家一位大伯罹患心脏病,提前从工作单位内退回家养病。爸妈去卖菜没人管我时,就把我送去大伯家。伯侄俩围着一笼地火对面而坐,我用两根竹签,一卷旧毛线织发带,大伯低着头时不时往火里添煤。我们或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天,或许没有,一年后,大伯离开了人世。如今,我全然不记得大伯的声音,也不记得他的样貌。但脑海里一直有一幅画。画里是身批军大衣的大伯、安安静静织发带的我,还有一笼地火和一个搪瓷水杯。
三岁那年,我好像很孤单,想要跟着大孩子们去山里造。但他们都嫌弃我人小、腿短,走路慢,妥妥的拖油瓶。有个礼拜六的下午,爸妈和奶奶都去赶集了,我和哥哥在家里的晒楼上玩。远处传来四孃的声音:“小V(我哥的名字),去坡上玩去!”被邀请去玩,我哥从来都抵不住诱惑,撇下我就往外跑。
“等我!等等我!!!”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爬起来跟上,无奈我的小短腿支撑不了我的欲望。刚冲到第二级台阶,就一头栽倒进院坝上,不靠谱的哥哥早已没有身影。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是因为终于还是被抛弃了,还是因为磕破了嘴巴。后来,是大姨把我抱起来,收拾干净我的一身泥,又不知从哪里找来背带把我背在背上。
后来没多久,大姨因病离世。三岁那年蜷缩在大姨背上的温暖是我记忆中仅存的,唯一一段关于大姨的记忆。
……
三岁,或许只是一个符号,是一个装满早期记忆碎片的小箩筐,有一些有温度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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