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的照片。地上两副担架,两个血肉模糊的伤员,看不出性别和年龄,只能通过说明得知他们还活着。
这就是战争。
对普通士兵以及他们的亲人而言,战争的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
倘若他们不幸战死,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数字,名字完全忽略不计。例如今天某方的战报,歼敌1728人。他们,便是一个数字的组成部分。如果被歼者是一位将军,情况就不一样了,姓名,年龄,性别,经历,还有大幅照片,一一呈现在你眼前。将军也是一条生命,但无论怎样渲染人人平等,将军的生命远胜那1728个士兵。
在远离战场的某一个城市,年迈的母亲正在做饭。面包是现成的,她在煮土豆白菜汤。开战以来,物价飞涨,她不得不一再节约开支,艰难度日。她的丈夫,瘫痪在床,脾气越来越暴躁。那是想儿子想的。他说他梦见儿子死了。是导弹炸的,削掉了半个脑袋。他躺在床,唯一能做的就是诅咒战争。她不敢告诉他,儿子早在两个月前就死了,收到阵亡通知那一刻,扑到来人身上疯狂地撕扯。那人木然地呆立着,任她发泄。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儿子死去的惨状。她无法想象将来没有了儿子的日子怎么过。儿子原计划明年结婚的,想着当兵还能挣不少钱,便把婚期推迟了一年。一年足够结束战争了,他认为。他还认为敌人像上面宣传的那样不堪一击,所谓打仗差不多就是去旅游。结果儿子没了,小镇上好多人的儿子都没了。
儿子没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
仍然是凌晨三点左右,中断了梦中的写作。
一开始是梦见我上了战场。珍宝岛战斗结束不久,中苏两国暴发了更大规模的冲突,我所在的守备五师紧急开赴前线。这比较符合当兵时的想法,“金戈铁马少年志“,”好男儿当马革裹尸还“。和平年代,终于盼到了打仗,终于开启了我的传奇人生,终于可以圆我的英雄梦。
夜里,行军途中,满天繁星。忽然下了大雨。班长金明哲叫加快速度,便拖泥带水地跑起来。忽然眼前一白,像是出了太阳。却哪里是太阳,轰然一声巨响,有人叫喊“小心导弹“,随即眼前一黑,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阵亡了。
我的梦非常奇怪,大约属于半清醒状态,明明死了,意识还在。我死了之后开始着急,想起来自己已婚,女儿正上幼儿园,我死了妻子便失去了丈夫,女儿也失去了父亲。我不想死,于是立即认识到刚才做了一个梦。
是在梦里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醒“来时其实进入了另一个梦,在梦中刷到了一张照片:”他们还活着“。
于是便在梦里发表评论:是的,他们还活着。但是他们甚至没见到敌人,没能真正进入战场,就被远程导弹击倒了。就像在大街上散步,莫名其妙便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或者敲了一记闷棍,谁捅的、谁敲的,不知道。
写到“儿子没了,日子还得过下去“时,我终于彻头彻尾地醒来了。
凌晨三点过,我非常清醒地说:和平真好。
怕吵醒老伴,很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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