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它有普通的酒馆，普通的旅店，普通的镇民，似乎这里将永远这么普通下去，但是事情固然无法就这么进行。突然在某一个傍晚，镇民们只听见“砰”的一下，在小镇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屋。
小屋一点也不普通，它砖缝间长出的不是青苔而是色泽鲜艳的蘑菇；窗玻璃歪歪扭扭，风吹过时像水面一样波动；屋顶晴天倾向左边，阴天倾向右边。镇里人都说，哎呀，这样的房子怎么能留在我们的镇子里呢？
但是它的主人也一点都不普通，这是一个穿着黑裙子的魔女，她有蓬松又卷曲的白色头发，她有紫色的长长指甲，她有一口永远煮着东西的大锅，她有一只声音嘶哑满嘴粗口的宠物乌鸦。所以就算镇里所有人都绕着路走，也没人敢敲响这女巫的大门，让她滚出镇子。
某一天，镇上的告示板上多了一张新的告示，只要你盯着它看上十秒钟，它上面的字就会在纸面上乱窜，直到你移开视线。而告示上写着：“用你的一只眼睛，换我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这肯定是魔女的告示！”镇里人都这么说。
当然没有人想失去眼睛，而且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也还不错。于是告示便一直贴在那里，偶尔它上面的字会在下雨天跑到避雨的角落里，等到告示在阳光下干燥时再溜回来。这张纸就在这里贴了一年又一年，连这些文字都想着，也许到它们自然消失为止都不会有人理睬它们吧。
但是某一天，一个流浪者来了。
流浪者一无所有，他又脏又臭，连酒馆的后厨门外都容不下他，他唯一的家当只有一件破烂的外套。他看着告示问：“请你们告诉我魔女的住处吧？”
镇上的聪明人说：“魔女肯定不会好心完成你的愿望。”
“我已经一无所有。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呢？”流浪者回答道。
聪明人想拦住他，但是流浪者又脏又臭，光是站在他旁边就是一种煎熬，更别说拉住他了。聪明人想了想，收回了手。
流浪者敲响了魔女小屋的门，魔女的乌鸦正蹲在窗框上，看见他来，便扑棱翅膀，飞来变成了钥匙。桌子和椅子从墙上走下来，杯子和茶壶从桌缝里生长出来，壁炉的烟雾聚拢起来，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凝聚成了魔女。
魔女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她声音飘渺，好像一缕烟雾。流浪者吞了下唾沫：“请让我变得富有。”魔女点点头，乌鸦猛地飞来，啄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流浪汉再次走在镇上了，这次他腰杆挺的笔直，因为他破烂的衣兜里塞满了黄金。
平静的小镇炸开了锅，镇里本来最脏最贫穷的人竟然如此富有，人们眼红的看着他购置衣装、置办地产，人们说：“虽然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但他永享荣华。”还有人说：“他一定是落难的王子，你看他穿上华服是多么的高雅啊。”但是聪明人说：“他的一切来自魔女，他必将付出代价。”
但是镇上的人们依旧纷纷敲响了魔女的门。
吟游诗人祈求魔女：“让我的声音更加动人吧！”魔女用她有长指甲的手指轻点他的喉咙，于是当他歌唱春暖花开，四周便飘出花香，鸟儿便开始歌唱，当他歌唱寒冬，他四周的地面便结上冰霜；裁缝说：“魔女啊，让我能做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吧！”，魔女递给他一把剪刀，当他握住剪刀的一瞬间，他心中涌过万千的灵感和冲动。
魔女的门前第一次这么热闹，不过是缺少一只眼睛，你就能得到万千的好处，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除了那个聪明人，他坚持：“魔女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心。”不过这也只是让别人觉得他不再那么聪明而已。
他们说：“你现在有什么特别吗？” 人群哄笑起来，“我们可是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还有人大吼着：“你是眼热吧，真是可笑！”
他说话不再有人倾听，于是聪明人把自己关在了自己家里。
而小镇也出名了起来，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充满了能人异士的小镇，虽然他们都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和他们能做到的相比，这有什么关系呢？
而女巫的奖赏也越变越大，越来越强。以前那个流浪汉包里的黄金越变越大，可以说，每一天过去，他就比过去更加富有。
可是好事不会就这样持续。
那个曾经的流浪汉，他现在已是全镇最富有的人，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例行将黄金从兜里往外掏，却突然觉得口袋里的黄金变得无比重，他努力把它往外拿，那黄金却突然变得有他那么大，直直向他压来。他大声呼救，而等待佣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一块和他等身的黄金压在下面，早没了气息。
而那个吟游诗人提到恶龙时，突然有火焰从天上砸下；当他提到冬天时，冰棱从天上落下，于是他只能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话。裁缝再也停不住他缝纫的冲动，他冲到街上，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拼接起来，直到被人按住，夺走剪刀再将他锁进监牢。
厄运接连到来，魔女的祝福逐渐变成了一种诅咒，当一个愿望被实现过头之时，它变成了一个让人想逃离的噩梦。
于是小镇的人再一次聚集在魔女的门前，然而不论他们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答，有人想要强行破门，却被门前的石板狠狠咬断了腿。
人们只能就这么回到家中，发誓再也不使用魔女的力量。酒馆老板砸了他能不断流出酒的酒桶，女人将她能改变自己容貌的镜子沉进了井中，理发师将他能自动剃须的剃刀融成了铁块。
小镇又回到了普通的样子，这时候聪明人又一次走在了街上，他说：“我就知道！”
他现在又成了聪明人，而且他还完整的保有两只眼睛，但是他在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镇上格格不入。于是有一天，当他再一次说：“我早就知道！”的时候，周围的人一拥而上，也挖掉了他一只眼睛。
这下整个镇就全是一只眼睛啦。而在他的眼球离开眼眶的一瞬间，魔女连同她的小屋，“砰”的一下消失了，就像它来时一样。
-终。
-作者：凤翔之森
-来自微信公众号「三朵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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