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午饭后在单位聊天晒太阳，同事拿了个柿子，让尝尝。

      成熟的柿子在太阳底下通红透亮，软软的，不由得想起家里的爹娘。

      我的爹娘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像一颗老树，守着那个安静温暖的小院，侍弄着土地和庄稼，一刻也不得安闲。这几年，弟弟怕他们受累，把责任田让给了亲戚种，但老父亲强烈要求留下一块菜地，两位老人又在家门口附近刨出了一畦畦散地，边边角角种上了各种蔬菜，不厌其烦地播种，松土，浇水，施肥。于是，我家的房前屋后就魔术般地变换着形象，挤挤挨挨的菠菜，大大小小的西红柿，累累垂垂的青椒茄子，摘不完的各种瓜……一年四季，风光无限。

        我妈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总是：“还有菜吗？”第二句话便是：“快来拿菜！”于是我们便乖乖地赶往老家，把大包小包的菜搬运回来，非常努力的吃。为的是等我妈下次问的时候，我能干干脆脆说：“吃完了！”然后我妈就格外满意地说：“那就快来拿！”

      立冬前的那个周末，刚起床，父亲的电话准时来到：“一会儿回来拿菜，今年的最后一茬豆角”。老公开玩笑：“终于可以不拿青椒了，这段时间青椒任务太重，吃的我打个哈欠都是青椒味。”

      回到家，爸妈已在地里忙碌了，地就在大门口的坡下，玉米早已收获，那些玉米杆子还立在地里，上面挂满了红红绿绿套种的豆角，母亲系个围裙，在摘豆角，马上要立冬了，豆角要全部收回去。地后塄原是个斜坡，不知什么时候被父亲在半坡上整饬出一小溜地来，种上了红薯，父亲就在他那一米来宽的小地儿里刨红薯。

      我们俩赶紧过去帮忙。太阳暖暖地照着，鼻子里满是新翻的泥土的香气，时近立冬，长长的豆角颗粒饱满，长势喜人，父亲那一小溜地里居然也刨出了一担红薯。我和老公啧啧赞叹，父母在一边哈哈大笑。

        洒满阳光的小院里，我们把摘回来的豆角整理分类，老的做炉面，嫩的可炒菜，我们姐弟三个人人有份。母亲一边干活，一边唠家常趣事，这次说的是摘柿子闹的笑话。

      就在前一天，我妈和我爸去摘柿子，最底下的那一层摘完以后，看着树高处红通通的柿子，二老心痒难耐，决定到树上去摘，母亲身形瘦小 ，勇敢的爬到树上，老父亲腿脚不灵便，在树下接应。

      小意外就在这接应的过程中发生了，母亲扔下来一个带了好几个柿子的小枝，分量有点重，父亲没接住，枝条还把他老人家的眼镜带掉了。

      父亲一辈子近视，老了干活也得戴着。眼镜一丢，便看不清了，他赶紧蹲下来，在周边土地里摸索，哪里有什么眼镜儿！他老人家慌神儿了，也生气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责怪起母亲来。他心疼那副眼镜儿，那是我前两天刚给他换的。

      父亲不合作，母亲在树上没办法，只好下来帮父亲找眼镜儿。她眼神好，扫眼一看，就发现那副眼镜挂在地边塄上的灌木枝条上。

      找到眼镜儿，父亲便高兴了。于是母亲继续上树，父亲继续在下面接应。

    说到这里，母亲不由得哈哈大笑：“你爸爸呀，实在是个笨呀！”父亲也觉得不好意思，在旁边不停地嘿嘿。

      母亲说的云淡风轻， 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妈呀，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敢上树！摔一下可咋办？”“没事，年轻的时候在队里，一到秋天摘柿子，男人不敢上的树你妈我都敢上。现在不比当年啦，也就是在老桩上头点摘几个。”母亲笑呵呵的说。

      吃完饭，要走了。豆角、红薯、土豆……母亲大包小包地给我们拾掇了一堆。又拉着我来到小南屋，一推开门，满地的红彤彤的柿子被细心的母亲摆在软软豆秸上，有些个已经红透了。母亲开心的笑着：“再拿几个柿子吧，你最爱吃的。”

      院子里的一堆东西，实在太多，我最终没有带柿子。看母亲有点小失望，我赶紧安慰她：“下次吧妈，下次我来拿柿子”。

    回来一上班，许多事情都忙忘了，连续几个周末，都没顾上回老家。母亲总打电话：“柿子现在正好吃，过两天一冷，怕要冻坏了……”

      捧起手里的柿子，轻轻咬一个小口，一吸，甜甜的汁水便流过我的五脏六腑。

      我仿佛看到了瘦小母亲爬到树上摘柿子，看到了笨拙的老父亲在柿子树下找他的眼镜，母亲一边慢慢地从树上下来，一边骂父亲笨……

      我无声地笑了，泪流满面。

      这个周末，一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