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整理2019年的录音记录,听到清明节回老家在田野里录的一段,我立即想起那个久违的下午,我一个人站在熟悉的土地,不知名的鸟飞过,安静的空气被翅膀扇动,那是飞翔的声音,似乎心弦被那对翅膀拨弄。
我小时候每年寒暑假会在外公家留宿一周的样子,在哪里留宿都会失眠,到不完全是认床,主要是喧闹。外公家和公路相隔不到半公里,夜里路上来往的车辆断断续续。而我的家被包围在村落里,远离主干道,静悄悄的夜,偶有的犬吠,却有一种“鸟鸣山更幽”的感觉,所以对于外公家的夜里的噪音,我很久都不能适应。我从初中开始住校,在镇上的中学宿舍,先不说外面镇子上的喧闹,就是宿舍里的悄悄话、磨牙打呼都够受,似乎耳朵没有那么挑剔了,再后来到外公家也没有那么不适应,这大概算是器官适应的一种吧。到高中,去县城上学,除了喧闹的城市,宿舍里越来越复杂的人,人与人之间的事,争执,心机,是非……还有那被霓虹映红的天空,家里那样静谧的夜只有周末能够享受了。再到后来上大学,然后工作,就连周末都没有享受的。
从城里回到农村老家,昏黄的灯光让世界都暗淡,家人不需要太亮的灯光去看那些表情的细节,他们自然真心对你;夜里熄灯睡觉,漆黑的世界,夏有虫鸣,冬有风啸,不用劳心去听那些是非恩怨,也没有各种噪音。
我喜欢这份安宁单纯的生活,这让我回到我曾经简单而美好的童年,是的,回到这片土地,就能遇到被印在这里的童年记忆。虽然我的童年没有给我打下很厚重的基础,书没看多少,没什么特长,也不知道奥数补习班为何物,但是我有大把时间去看去听去感受,在春天去发现田里各种花草,夏天去找萤火虫,秋天细细品味空气里成熟的稻子的味道,冬天触摸结霜的晨曦里刺骨的寒气。那时候有个常去的角落是在远离村落的“四亩大冬”(一块地的名字),田边有棵夜火树(具体不知道什么名字)。因为方圆几百多都没有树,鸟喜欢在这里歇脚,树下污秽不堪,都是鸟屎,我一般坐远一点,四周是我家的地,鸟飞来,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风吹过,听见树叶摇动的声音,即便冬天树叶落完,也有空气摩擦秃枝丫的声音。这里静静地坐上一会儿,感觉心也平静了,那时候有一些心事,有些苦恼,都在这个安静的地儿想一想,偶尔自己和自己对对话。可能很多事儿,简单了就顺畅了,这静谧的独处,成了我最好的减压方式。
后来中学开始,去的就少了,大概高中的时候这棵树被砍了,我也少去这里。有时候心里很浮躁,很烦闷,甚至有时候有些抑郁,可是嘈杂的环境,复杂的人们,快节奏的生活,似乎没有办法喘口气。记忆里那些安静的时光,似乎被尘封,没有打开的钥匙,有时候自己独自哭,写一些压抑的文字,看一场流泪的电影或小说,似乎就这样过着。直到那天在旷野里的偶遇的那只鸟,那熟悉的飞翔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曾经的单纯与美好。
大概四年前,我懵懵懂懂写了《偶遇一轮月亮》,那里说道我曾经疑惑长大以后很难再见到小时候漫天星斗,如霜月光,觉得城市的月光暗淡,孤寂,一直感叹大概环境变差。后来回老家过年,半夜起来上厕所,才发现月亮没有变,泻落满院子,如薄纱罩着曾经我住着的这个村落;夜空没有变,还是缀满星子,闪闪的样子,让深夜的天空更加宁静。原来不是天变了,是城市的光挡住了我们的视线,遮挡了星星,黯淡了月光;昏黄的路灯下,你看不到淡淡的月光,五彩的霓虹,你看不到闪闪的星星。是我们的生活复杂了,才看不到原来那些美好的东西,今天这飞翔的声音也是被生活中太多喧嚣、争端、是非淹没,再难听不见,连带我们曾经内心的平静与单纯一起被掩埋。
飞翔的声音,当我再一次遇到时,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启曾经的单纯与美好记忆。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生活中,让我们屏蔽那些恼人的噪音,压抑的心事,沉重的压力,安静地独处,至少去给心里找一个独处时间,用简单的心去找寻所想,所向,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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