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在缓缓下落着,李有田的闭着眼睛仿佛整个身体悬在天地之间,他听村里老人说过,人在临死之前要努力记住该记住的人的模样,这样可以在来世找到此人报仇或者报恩。当然喽,莽村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充满一些戾气,谈报恩是谈不上的,这个村子里总是充满着仇恨。他李有田虽然年纪还不算太大,才五十多岁,已经感受过不少冤冤相报的事情,现在的他一定要把高启强给牢记在脑海中,哪怕是到了那边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也得把这个人记住,成了厉鬼也得索了他的命。
开始脑海中的高启强的样子还十分清晰,油光水滑的背头国字型的脸充满阴郁谄媚的笑容让人胆颤刀子似的眼神让人恐惧。想了几遍高启强的样子后样子竟然变得有些模糊,此时的李有田有些着急甩了甩头,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有脸,样子与高启强有些相似,清瘦一些憔悴一些,不过眉眼间的神态一模一样,难道他是高启强的父亲?难道是他来索命来报仇?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他如同一位事不关己的观众看电影般看着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莽村的人都是当年跟着翼王打天下的狠人,他们荡平了莽村原来的村民后鹊占鸠巢在此隐居生存。出海打渔干海盗,山里打猎干绿林,杀人越贷不算事,弄到银子就算行。但是村子里也立下几条规矩,第一是不得动官家人,他们知道官府的厉害,莫说这么个小村,哪怕就是墙高河深的天京城,说破也就破了,那么多能征惯战的天国将领说杀也就杀了,莽村算什么?所以村子人无论什么事都不得招惹官府,即便邻里间因鸡毛蒜皮芝麻绿豆类有小事产生矛盾起了冲突失手把人给打死也不报官,最多就是村里的几个长辈调停一下。不过在村里说话得讲究个份量,人微言就轻,胳膊粗说话就有用,因为李家人多,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李家在掌控着莽村的话语权。因为李村的各种事情太多,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多,所以李村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得把外人引入本村,否则那就不客气了,乱葬岗下挖个坑埋掉。
高家在莽村是个小姓,在莽村一直是微弱的存在,但并不是善茬,虽说莽村就没有孬人个个都好勇斗狠有股狠劲,不过英雄也蹩脚的时候,忍气吞声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个国家已经进入和平期,莽村也收敛了许多。那一年大炼钢铁,高二虎被安排去烧大炉子,他为人还勤快肯吃苦,被指导炼钢的技术员看中。后来钢铁没有炼成,技术员问高二虎想不想跟他到城里去,高二虎当然愿意,成了青山县钢铁厂的工人。他离开莽村里村里的长辈交待说去城里也可以,但不得透露莽村的事情,即便对妻儿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高二虎刚进城时夹着尾巴做人,既老实又肯干,很快就在城里成了家,十几年的时间里由一个单身汉变了一家五口之主。可能是因为时间长了,渐渐放松了自己,也可能是因为环境影响,他时常喝酒赌钱,醉了酒或者输了钱后有时会打老婆出气,他大儿子高启强每次见到他父亲打他妈妈就气得不行,发誓将来一定对自己家好一点。有一次他和老婆开着车到莽村拉石头,在莽村喝了点酒,酒后就开始胡咧咧,说咱们莽村以前如何生猛。和他喝酒的都是莽村人,很快话就传到了当时的生产大队李主任的耳朵里,这还得了!李主任和李有田等人设计让高二虎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二口子都死了,那一年高启强还不到十岁,成了旧厂街的孤儿。
李有田想到这些往事,突然觉得是高二虎向他索命来了,不由地面目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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