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李的隐居生活

作者: 云浅浅 | 来源:发表于2020-05-12 12:51 被阅读0次

    ​五月的乡下,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跟三姨坐在她农村家里的客厅聊天。

    沙发靠着大大的玻璃窗,从窗子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晾晒着鲜艳衣物的房屋,挥动着绿色叶子的大树。

    我在吃着新鲜的红樱桃,三姨父说这是他村里那谁早晨摘了送来的,具体是谁,我没听清,听清了我也不认得,这个村里除了他们一家,我谁也不认识。我就是放假回来,过来看看。

    三姨的房子是新盖的。多年前,他们离开农村,到几十里外的城市做生意,并且在那里安了家,现在孩子都大了,又怀念起农村的清幽生活。在家盖了房子,也不是打算在家常住,就是逢年过节,或者在城里呆腻时回来住住。

    房前是一条水沟,新栽了一人多高的树。三姨说有开花的树,也有香樟树。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那棵开花的树叫什么了,我远远看过去,那棵树苗的叶子油绿发亮,且阔大。我问她是否是广玉兰。她说对对对,就是广玉兰,人告诉过她,她老是忘记。我说广玉兰好啊,开花时很漂亮,花朵很大,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

    房子紧邻着一大片麦田。站在大门前,或者在卧室里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麦田,碧绿饱满的麦穗上长满绿色光晕似的麦芒,在朴实、即将成熟的麦子好闻的气味儿中,能感觉到夏日缓缓走来的脚步。

    三姨抱着方七个多月的儿子,她有时架着他胖乎乎的小胳膊,在大腿上颠颠他,有时疼爱地在他白白嫩嫩的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两口,逗得小家伙很快活,手脚动个不停,圆张着粉嘟嘟的小嘴巴,清亮有神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我问三姨在这住着是否比城市里舒服。

    三姨笑着说是啊是啊,这农村住着多舒服,空气好,还不吵人,在城里整天被汽车吵得脑子嗡嗡响,她都不想回去了。

    然后,三姨给我说起她村里一个青年的事,“俺这旁边有个男孩,就是你的车从那里拐弯进来,那个路口朝北一点。院墙上用栽的东西盘着花环的那家。他家院子跟别人家不一样,你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就在那住。天天就一个人。也不急。”

    三姨没说他的名字,鉴于三姨父姓李,一般来说,在农村,一个村里同一个姓的很多,为了方便叙述,我就暂且叫他青年小李吧。

    据三姨说,青年小李是在大城市上过大学的,父母都在包头做生意,一年回来一次。平时就他一个人在那个小院里住。

    青年小李几乎不跟任何人来往。每天白天开着车出去,拿个相机,到处去拍照,去拍些花呀,树呀,晚半天就回来了,在家里画画,画他拍摄的那些东西。

    “他一个年轻人,也不着急。”三姨笑着说。

    我问三姨怎么知道他不着急,是否跟他聊过。

    三姨说:“没有,就是碰过几次面,他跟我打了招呼——这小孩还挺有礼貌的,他笑着说‘婶,你回来啦’。着急的人跟不着急的人,那脸上的表情是不一样的。”三姨说的这一点我非常认可,内心平静的人脸上也是平静的,心里焦虑着急的人,眉头总是皱着,说话时也带着愁眉苦脸样。

    我问三姨这农村人情往来如此多,青年小李是否参与。我想到农村红白喜事的那种场面,人来人往,吃饭时大人小孩围坐在一起,好多桌,吵吵嚷嚷地大声说话,我很好奇性格安静的青年小李在这样的场景中该是什么样子,是否格格不入。

    “他不参与这样的事,没见他去过。”三姨说。

    “那村里人不会介意吗?”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眼睛斜瞟着,窃窃私语的村妇形象,还想到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唾沫星子淹死人”之类的词。

    “他就一个人,半大小孩,也没人跟他计较。你计较也没用啊。他又不跟人来往。也都习惯了。听人说他还有病。”

    “哦,他有什么病?”

    “听说是心脏病。他有个姐,就是犯这个病没的,十来岁上就没了。庄上的人猜他也有这个病。要不然一个年轻人怎么过这种生活。大家这么想,也就没人敢给他说亲。要真是有病,那不是坑人家女孩吗。”

    我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我想着青年小李的事。他从城市回来,一个人安静地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生活,他不与任何人来往,他画着他的画,过着他一个人的生活。他的内心世界究竟如何?他是否有知交?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精彩世界?他如何屏蔽外面的繁华?他有过孤独的时刻吗?他如何派遣那些孤独?

    “你看到前面路对面那一点儿果树苗吗?那是他家的地方,那是他栽的,他有时会在那给果树剪剪枝。”我姨说,“他那小院,里面咱没进去过,从外面看,被他打理得才不错呢。也是个爱干净的人,瘦瘦的,长得好,穿得也讲究,看着很飒气。”三姨说。

    “三姨,你有看过他的画吗?画得怎么样?”

    “我没看过,听人说家里画得都是。他天天画,应该画得很好吧。”

    方午睡醒了,从房间里出来,听我们在聊青年小李的事。她开玩笑说:“妈,我嫂子在搜集素材呢,她写文章用(我这妹子,可以一起嗨聊,一起撸串,一起喝酒,也很了解我)。你赶快!有多少说多少,说得越详细越好,要是不知道,你就赶紧的,去敲门问问他。”

    我哈哈大笑,说不必了,我也就是好奇,随便问问,不能打扰人家的生活。

    一个念头也闪现过那么一瞬,如果为着写作,我是否有可能当面采访一下他?

    在这样阳光洒满院落的下午,我带着许多疑问来到他的院子前,轻轻叩响了木门。他正在院内安静地画着画,听到敲门声,迟疑地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怎么可能有人敲门?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打开门,满脸惊讶地看到外面陌生的我。

    “您好!”我微笑着说。

    在农村打招呼,见面很少用“您好!”他再次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您好!”他礼貌地回应,用略带疑问的神情望着我。

    那接下来呢?我该如何打开话题?“呃……我听人说你在画画,……我能否看一下。”“那个……我听说了你的事,我有点儿好奇,……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我觉得无论我说什么,都将会使我羞愧难当,对于一个过着隐居生活、内心平静的人,无论以什么理由前去打扰,都显得欠妥。

    我想着走时要记得看一眼,一个围墙上生长着茂盛的绿色植物,内部装满画稿的小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忘记了。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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