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节日越来越多。我们过各种节,国内的、国外的,活人的、死人的,什么节都过。甚至我们还自己创造节日,比如什么618、双11、双12之类的,等等,枚不胜举。节日成了商家促销商品,获利的大好时机,因此,拼命宣传。我们似乎无需盼望,一个个的节日接踵而来,应接不暇。
我们童年时就不一样了。一年中的节日有数,因此,对每一个节日都充满期待,在盼望中度过一年时光。细数一下我们一年过的节日。从5月算起:五月节(端午)、六一儿童节、八月节(中秋)、小年、大年、正月十五、二月二,大概就这些节日。因为小时候生活太过艰苦,盼望过节,通常与盼望好吃的有关。五月节吃鸡蛋,六一儿童节没有吃的,但会做新衣,八月节吃月饼,小年吃一顿饺子,大年吃的最丰盛,正月十五吃元宵、二月二吃猪头肉。
在集体经济的年代,家家粮食紧缺,通常无法维持到新粮食下来,因此,粮食要节省着吃。冬天不干活,一天只吃两顿饭,尽量吃稀的;夏天土豆熟了,我们就天天吃土豆:煮土豆、蒸土豆,土豆丝、土豆片,所以,现在我很少吃土豆。东北主要作物是大豆、玉米和高粱,水稻和小麦很少。玉米饼子和高粱碴子是主食,但是玉米饼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尽兴地吃。至于大米饭、白馒头,必须等到过节才有的吃。记得我家当时一年只换2百斤稻子,脱壳后出的米肯定很少。通常,大米留着招待客人。可是,来客人,我们小孩子没有资格上桌,所以客人在吃饭时,我们一会儿进屋看看,桌子上还剩多少好吃的,恨不得直接告诉客人给我们留点儿。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才懂莫言为什么写,有朝一日天天吃饺子,要吃全肥肉馅的。
那时,生产队有专门的侍养员负责养猪、牛和马。到五月节和八月节时,生产队就会杀口猪,按人口分肉,抓阄决定肉的部位。我家6口人,也就分得2斤左右的肉。我们各家各户派人端个盆子,到场抓阄,然后排着队,边唠嗑,边等待割肉,节日气氛相当浓烈。八月节买月饼,我们家也是按人买,一人一块,主要是没钱。但是,月饼买来后,要先藏在仓房的柜子里,等到过节那天才能吃。有一年,我们吃月饼时,发现月饼外包装完好,但每块月饼的边都没有了,经调查,是大弟弟太馋了,等不及,又怕被发现,就偷偷把所有的月饼边给吃掉了。
对我们小孩儿而言,六一儿童节也是值得盼望的节日。每年这天学校里都开运动会。一般情况下,我们六一会做一套新衣服过夏。男孩白衬衫蓝裤子,女孩子花衬衫,蓝裤子。进了四月,我们就开始数到六一的日子,同时希望千万别下雨。学校的运动会花样很多。对于我这种矮小,没有爆发力的孩子,可以参加些游戏性质的项目。记得当时有个穿针引线的项目很好玩,这是我的强项。全程大概需要跑100米,50米左右的地上放着针线,选手要快速把线穿到针里后,拿着针线跑,最早到终点的获胜。为了获奖品,我还报8百米、3千米的长跑。刚开始我被落在后面,等跑得快的小伙伴没有力气时,我会后来者居上。中途会有小伙伴们把手帕用水润湿,递给你,然后把它含在嘴巴里。虽然长跑很累,但坚持下来,拿到奖品会非常开心。奖品差不多是铅笔、小刀、文具盒之类,大奖可能还会有条毛巾。拿着奖品回家,心里美滋滋的。
不知为什么,我对六一的记忆还是与吃的挂钩。记忆中的画面,开完运动会,中午回家,满屋子飘着烀(hū)黄豆的香味。妈妈要做大酱,烀一了大锅黄豆。抓一把豆子塞到嘴里,那香甜在唇齿间绵延。还有,那时园子里的青菜刚刚长出来。那天妈妈做了菠菜汤。这两种香飘在我的记忆里,至今没有散去。
当然,最盼望的节日是过年。因为过年不仅可以吃几天好吃的,孩子们还会有一身新衣服。女孩还有红头绳,男孩有鞭炮。我们还会自己扎灯笼,里面放上蜡烛,过年时拎着灯笼串亲戚,或者在村子里与小伙伴儿们疯玩儿:跑着,喊着,叫着,好不热闹。村里没通电时,三十儿那天我们会换上红蜡烛,大人包饺子,我们小孩嗑瓜子。那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饺子,所以我们一吃饺子,妹妹便说,又长一岁。一进腊月,家家开始忙着打扫、糊墙糊棚、洗涮,包粘豆包、摊煎饼。过年的气氛不断被烘托,那时,我每天会问妈妈,“还有几天过年啊”?天天盼,日日盼,可是年咋来得那么慢呢?
有人说过去过节有节日的味道,那是因为平时和过节的反差太大了;也许还因为我们对节日期望得以实现,所以才感觉有味道。等待中,期盼获得了小小的馈赠,就会心满意足,然后又是期盼,等待,这样我们就慢慢长大了。
东北的老月饼没有南方的甜。吃了南北月饼后,发现还是东北的老月饼好吃,最喜欢五仁的,记得儿时的月饼里面还有青红丝。近几年,每个中秋我都会买一点儿五仁的,犒劳自己;其实,吃的不是月饼,而是回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