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庞大的家族,我的爷爷奶奶生了7个孩子,3女4男,我的外公外婆生了10个孩子,4女7男。
基于这个数目之后的婚配生育,算作平均一户家庭4口人(我家5口人),我的亲戚团着实让人震撼,尚且不算上爷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一辈还有不少兄弟姐妹,这等级别的亲戚团稍不小心,就会衍生越来越多的亲戚关系(比如我奶奶的妹妹是我小学同学的老公的奶奶,于是我和我同学成了亲戚)
从小到大,我最厌烦的就是过年迎接客人,亲戚太多,又四散在各处,除了住得近的一两个亲戚,很多都是一年到头出现一次。这种既陌生又不得不维系的关系,跃然到现实里,就是门一打开,嘴巴却怎么也打不开。
我啥都缺,最不缺亲戚。但庞大的亲戚团,也没和我有多大关系。这其中也不乏我的关系,我生性有点内向,虽然在亲戚面前总是尽量维持礼貌与体面,但我实际并不善于交际,这种滋味常让我觉得想就此别过。
我排斥的是“亲戚观。”他们喜欢往你身上加上他们认为的对的价值,不加似乎显得不关心不体贴。而我的父母们时常乐意听到这种交流,认为这是一种来自长辈的极好的教育。
我大概从小学开始就对我妈说,我以后绝对不生孩子。我妈和我彼时还在世的奶奶就笑我说,不生,当老姑娘?我当时就想,当个老姑娘怎么也比当老母亲强。
我妈28岁生了我哥,36岁生了我,临近40生了我妹。置于当时,我妈已是严重的晚婚晚育。但我妈从小就是操劳命,作为最大的孩子,俨然一个“小妈”,拖家带口似乎是她从小到大的使命,到弟弟妹妹们都稍微长大了,妈妈就通过别人介绍嫁给了暴躁又老实的我爸。
我的童年有一半在老家那小宅院里度过的,那里的几户人家,都是女人在照顾孩子。我妈独自一人照顾我哥和我,我的右手有一块2,3厘米的伤疤,就是给我妈一面照顾我一面烧开水不小心浇伤的,后来我妈买了各种药膏擦,还是留了疤,我一点不怨恨,我觉得这个疤就像妈妈的一道吻痕。
我上小学后鼻子有一度一直出血,那是小时候被我哥不小心踢球砸中的。我妈带我去看老中医,老中医说了一个偏方,说要用莲藕的底熬水长期服用能止血补血。我妈就开始时不时去市场卖莲藕的那里要一些不要的莲藕第,给我熬水喝。有一次下大雨,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住在附近的同学,告诉我说在市场遇到我妈了,她撑着伞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捡什么,我当下就哭了。
我妹妹会走路那会我们搬进了新家。在那之后,我爸结束了长年在外,回归到家庭。生活没有因此变得多幸福。或许是生活不易,这些我们都太小不懂,回头就知道,永远都是当下的生活让人崩溃。我爸和我妈的感情几近冰点,三两天头的吵架互撕,我爸嗜酒甚至要抡起酒瓶子就砸向我妈。
为了维持生计,爸妈开起了小卖部,我妈也是在那时候开始一个一个字慢慢学写字,学数学。我那时候经常轮着给我爸给我妈送饭。那段时间日子又简单又充实,我甚至觉得这样子一直开到老多好啊,长大了我继承,永远和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哥哥,和我的妹妹,和零食,和汽水,和玩具,和作业本在一块。
当然这个小卖部在我小学还没毕业就关门了。在那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哥哥上大学,娶妻生子。我的家庭迎来了一位美丽善良的新母亲——我的嫂子,和我哥作为家里的老大,就像当年的母亲,一起养家糊口,拼命工作。
我的奶奶是最后离我们而去的老一辈。她最后得了和苏大强一样的病——阿兹海默症,我妈照顾到她去世那一天,自己也烙下了腰椎盘突出的病症。这之后又一场意外骨折,导致现在身体每况愈下。
我和妹妹变成了小时候那些四散在各处,许久回一次家的那种亲戚。而我回我家的次数则更少了,因为我入驻了一个新家,即便多心不甘情不愿,作为礼仪我也不便多回。
我的另一半的家庭,同样庞大。但为此更可怕的是,他们的亲戚,却以群居的形式存在于他们周围,也就是说隔壁老王真的是你家亲戚。这种出门即可见的恐惧,让我瑟瑟发抖,这也意味着,我曾经一年才能收获到一次的入门教育体验,我在这里,直接是包年VIP,出一趟门,就能“满载而归”。
他们共同成了我印象中的那些亲戚,加之我们的父母,犹如野兽般,催促着我们生育,催促着我们买房,制定着你的未来,规划着你的前景。当我结束回家探亲走出大门即将要回去自己在外的小蜗居时,内心如此开阔。
回去前我带着我妈去了她心心念想祭拜的妈祖,她说祈求我顺利,祈求我生个孩子。我猛然发现,我妈已经64岁了。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上海,她说去上海的时候,我在她肚子里。在那里,她骑上了一匹黑色骏马,照片里的她马尾飞扬,巧笑倩兮。
可能我就如我的生肖一般,是一匹自由奔跑的马吧,在你唯一一次远行的时候,我诞生了。从此我便不再想停留下来。
妈妈,我不能答应你,我不想成为一名母亲。
因为我害怕,因为我懦弱,因为我是弱者。
因为我厌恶,因为我憎恨,因为我是患者。
因为你们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开门。
因为无止境的这种伟大令我窒息,我不想延续。
此时此刻,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凭什么,我要落得和你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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