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 原创非首发 曾发表于传统媒体 文责自负
三十多年前的一个中秋前夕,我住在姥姥家。长辈们忙着节前的布置,我自己在小房间玩耍。一抬头看见窗台上躺着一盒月饼。肚子里缺油水的我顿时两眼放光,流着口水扑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个月饼“啊呜”就是一口,紧接着吐了出来,原来是我最讨厌的白糖红绿丝馅。抓起第二个时我留了心眼:掰开看看,又是红绿丝!我眼珠一转,把最下面的月饼翻上来,掰开看,哈哈!豆沙馅!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别看那时我还不到八岁,食量就像鸟山明漫画里的赛亚人那般惊人,几口吞下第一个月饼,紧接着抓起第二个掰开,枣泥馅,盘它!
“玄呐,吃饭啦。”姥姥走进屋子叫我,一看她进来,我慌神了,拼命往嘴巴里塞月饼。看到我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狼狈样子,姥姥哭笑不得:“啊呀,慢点吃,别噎着!豆沙、枣泥月饼都是给你买的,八月节吃的,你这小馋猫!”姥姥说着,开始收拾“残局”,嗔怪到:“红绿丝儿你不爱吃,还糟蹋啥呀,红绿丝儿的馅便宜,俺们留着‘个个儿’吃的,你稀罕的馅贵,买的不多,不过姥姥有办法给你解馋!”听到姥姥“有办法”,我露出了沾满黑色枣泥的一口小牙,开心的笑了。
以前黑河老家过中秋节,月饼是按个数卖的。后来听妈妈回忆,那时最便宜的白糖红绿丝馅月饼是三毛钱一个,我喜欢吃的豆沙馅和枣泥馅,动辄一块钱一个。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那个收入并不高的年月,彼时的我只知道满足口腹之欲,却不知道当年身为家庭主妇的姥姥给我买月饼的钱是她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
那年中秋节当天,除了那一盒被我“袭击”过的月饼,姥姥又端上来一盘她自制的月饼:“玄,尝尝这个!”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而不腻,慢慢咀嚼更是满口生香。
“苏子馅!姥姥!你竟然做了苏子馅月饼!太厉害啦!”我惊喜万分。苏子是我们当地一种农作物的种子,体积很小,晒干之后磨成粉加入白糖,我们当地用来包成香甜可口的苏子包,是我们这代人的最爱。姥姥年轻时在食品厂帮过工,心灵手巧的她做了个创新,用农村亲戚家自种的小麦面粉和苏子做食材,再加入一点花生碎和黄豆油,做成了苏子馅月饼,还在上面刻了花纹,既养眼解馋还省钱。原来,姥姥那天说的“有办法给我解馋”,是这个意思!
当一家人开开心心对着月亮品尝月饼时,我注意到姥姥进了里屋,我悄悄跟了过去,看到她偷偷地啃着前两天被我糟蹋的红绿丝月饼。那是我记忆中最早一次感到自责和心疼,转身跑到客厅抓起一个苏子月饼给姥姥送过去。姥姥一开始不肯吃,我虎劲上来,硬塞到她嘴里,姥姥笑起来,大口吃着月饼,还亲了我捧着月饼的小手。
那年以后直到我高考,每年的中秋,姥姥都给我做苏子馅月饼。2003年中秋节,我已经身在远离故乡的大学校园,这才体会到“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惆怅。尽管母校为我们大一新生准备了好多月饼和水果,但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校园邮局打来电话让我取来自黑龙江的包裹,我取回一看,竟然是姥姥做的苏子馅月饼!泪奔的那晚,我和故乡的姥姥和父母通了电话,真正体会了“千里共婵娟”的牵挂。
去年的中秋节,恰好是姥姥八十六周岁的冥寿。我提前买好苏子馅月饼,打算过节时对天上的姥姥说一声:中秋快乐,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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