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

01赵老三

自麦糠县县令荡平黑虎匪徒之后，马山寨久无新主人。

一日玉河村里出现了一名老乞丐，衣衫破烂，癞头烂眼，站在人家门前静等施舍，不给不走。从东到西要了一个来回，将背上的破口袋装了半口袋的荞麦面玉米面的窝头，才慢慢腾腾地往村外走了。

此去一月有余，村人早已忘记乞丐之事。忽然有一天，到山上砍柴的赵老三看到马山寨里面冒出了炊烟。

赵老三手握斧子，慢慢走近山寨，想一探究竟。刚靠近山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脚边，吓得他脖子一缩，急忙站住。

“喂，老乡，别往前走了，世道不太平，别乱闯！”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赵老三一听，心想:“不好，今天怕是遇上刀客了。”他连头也不敢抬，转身就走。

“喂，站住！”刚走没几步，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老三一听，心里发虚:“不会是刀客发现俺私闯山寨，要杀俺灭口吧？”这样一想，脚下就翻飞得更快了！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开枪了！”身后的声音严厉起来。

赵老三一听，心里更怕了:“这帮刀客厉害了，还有枪！”急忙停住脚步，结果没有站稳，身子一歪，差点摔着屁股。

“老乡，别怕。俺们兄弟十几个就是借这山寨暂避一时，不会伤害大伙，你不用跑！”

赵老三一听这话，心里有底了，他慢慢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只见他左眼上斜缠着两三指宽的白布，血渗出来，把白布染出了一块黑红的污迹。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国军败兵吧，怪不得有枪。”

要是国军的话，不用太害怕。毕竟国军也是中国人，比鬼子有人性。赵老三怯生生地问道:“大哥是国军？”

那人瞪着一只眼:“啥？国军？胡扯！俺们是天书寨的！”

02 刘狗蛋

天书寨是远近闻名的土匪窝，遍方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知道。天书寨大当家原姓刘名狗蛋，因不堪忍受保长欺压，一怒之下用杀猪刀给保长放了血，之后被官家通缉，干脆，带着村里几个堂兄弟上山占了天书寨。

刘狗蛋从此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情，但有一条，山寨所在方圆二十里内绝不打扰。仅凭这一条规矩，天书寨多次遭官军围攻，却都能免去灭顶之灾。天书寨附近住着的百姓甚至把刘狗蛋等人当成了梁山好汉来对待。

赵老三一听是天书寨的人马，揪紧的心尖一下子放松了:“哎呀俺当是哪里来的呢，原来是天书寨的好汉，有啥事请好汉只管讲，在下赵老三，就住山下玉河村，牵缰坠蹬，饮牛放马，俺赵老三在所不辞！”这一套说辞来自他打小听的书，幸亏没有忘干净。

只听那好汉道:“好啊，兄弟，看你也是实在人，那俺就直说了！本来俺家大掌柜说了，谁敢私闯进来，要么入伙，要么就宰了灭口。今儿咱兄弟见面算是个缘分，刚好你也是本地人，算是咱方圆二十里之内，就饶你一命，回去给乡亲们说明白了，就说俺们兄弟们暂借宝地避个风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半年一年，还是要回去的，请乡亲们不要害怕，也不要告官，没事儿了也别在山寨边上转悠，咱家枪杆子可不认人。听清楚了？”

赵老三连忙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好汉大哥！斗胆问一句，好汉大哥怎么称呼，在山寨里是个什么座次？”

“呦呵，还真是胆儿够肥啊，不过小兄弟既然问了，告诉你也不妨，俺就是寨中老五，人称铁拳刘老五，大名刘可法，小名不好听，叫驴蛋。记住了？”

赵老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刘老五啊。”他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的本家弟弟赵小六。

3 赵小六

说起赵小六，还有一段故事。

话说去年冬天，玉河村赵小六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老婆孩子在家里坐在炕头又冷又饿嗷嗷直叫，没办法赵小六就动了歪脑筋，到离玉河三十里外的黄塘村想顺人家点值钱的东西。

没想到当夜正好马山寨开宴席，黄塘村里也有老乡被喊上山喝酒吃肉，本来不准备回家，可是又怕家里母牛下崽，就摸黑下山，正好碰上赵小六偷人家晒在柴草上的黄狗皮。

于是可怜赵小六被抓住之后，裹着狗皮被敲锣打鼓游村三圈，最后还被带上山，要交给刘大当家杀了祭旗。

赵小六何许人也？那是玉河村远近有名的能说会道油嘴子，岂能白白受死？他被五花大绑晒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赵小六大喊道:“老子不能这样死，太窝囊！”

刘大掌柜说:“看你瘦成个虾米样，还口出狂言嘞！说吧，你想咋个死？”

“俺要和寨子里的人比武！要是俺赢了，大掌柜就得放了我；要是俺败了，俺就直接跳这红石崖！”

刘大掌柜一听，来兴致了:“好！你愿意和俺这些弟兄谁来比，你随便点一个！”

赵小六一眼就看中了铁拳刘老五，说:“俺和他比！”

刘大掌柜乐了:“不怕死的玩意儿，中！来，老五，你赏他几拳，让他舒服舒服再死！”

铁拳刘老五五大三粗，走上前来，撸起袖子:“给他松绑！”

赵小六活动活动瘦胳膊瘦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老五虎眼一瞪，铁拳“呼”地砸过去，没成想小六一蹲身，竟然只是擦肩而过！

老五踉跄几步才站稳，在众兄弟面前丢了脸，恼羞成怒，又一拳砸出，却被赵小六抱在怀里:“大哥，饶了俺吧，俺认输了！”话音刚落，两行泪哗哗地就下来了，扑通跪倒:“俺也是被逼无奈啊！要是家里老婆孩子还有口吃的，俺也不会干这偷鸡摸狗的营生……”

老五挪挪拳头，没成想小六就像一块糖一样粘住了他，拳头往东，小六就往东，拳头往西，小六就往西，没办法，小六太瘦了。寨子里的兄弟们本来一脸严肃，见此情形，哈哈大笑。

刘老五本来很生气，可是听得兄弟们的笑声，再加上看到小六一脸的鼻涕眼泪，皱巴巴的表情，也泄了气，哈哈笑了起来。

赵小六趁机又是一番可怜兮兮绘声绘色的描述，无非就是自己多么多么可怜，求饶了一命好回家给老婆孩子有个交代，再也不干这丢人的营生了之类。老五听他说的可怜，不由生了恻隐之心:“大哥，要不就把他放了吧，俺还挺稀罕这小子的，把他留下给咱跑个腿啥的？”

大掌柜一抬手:“赵小六，今天看在俺家老五求情的份上，就饶你不死！”

赵小六急忙把头磕在山石上嘭嘭只响，口里谢个不住口。

“不过，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显得俺兄弟们脸上无光。你得入伙！”

赵小六一听，急忙说道:“入伙入伙，肯定入伙！”当下举行了歃血仪式，入了天书寨，当了一个跑腿的小喽啰。

第二天，玉河村来了两个陌生人，打听到赵小六家，送了米面银元，临走留下话来:“吃喝不用发愁，嘴巴得要严实！”女人提出见男人一面，被拒绝了，只是说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但这事儿怎么瞒得住，没过几天村里村外都知道赵小六因祸得福，成了天书寨一条好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