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时代(二)

作者: 荒野闲话 | 来源:发表于2020-06-21 17:02 被阅读0次

        老陈一边想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溜出了二里多地。微微起了风,干瘦的柳条在空中无力地摆着。橘红色的阳光透过凌乱的树枝间漏下几缕光,斑驳陆离。风带起几片枯叶,又带起几只白色红色的塑料袋在空中飘。一只红色的塑料袋飘到半空里遮住了太阳,老陈的眼前一时红一时黄一时黑。一只老鸹张着黑色的翅膀在空中划过卧在一棵杨树的枝杈上,“哇哇”地叫。

        老陈漫无思绪地想,漫无目的的走。山坡跟窜下了一群羊,羊群后跟着两只狗。一只黑狗在羊群左边,一只黄狗在羊群右边,放羊人袖着两只手怀里夹着放羊铲走在中间。羊群咩咩地叫。黑狗汪汪地嚣。黄狗绕着放羊人来回地跑。

      收割后的玉茭地露着短短的茬,像无数从地下冒出的刺刀。往年,或者比往年更早一点的年成,是断不会让玉茭茬留在地里的。冬季闲暇的日子里,总有闲不住的老人一撅一撅地刨着茬,累了抽根烟,或者干脆在地塄边的向阳圪佬眯着眼打个盹。

        日子淡的像风里的一缕烟。

        老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甚至有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地后塄几个玉米苞子旋了过来。“呸呸呸”,老陈连吐了三口唾沫。脊背后冷飕飕的,有点凉。

      老陈的父亲清苦了一辈,一直盼着老陈能有出息。老陈的父亲常常念叨: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临到终了,老陈也没实现父亲脸上有光的愿望。

    腊月里一个清冷的早上,老老陈起床穿了半只衣袖,正准备穿另外半只的时候嗓子里“咯吱”了一声就又软软地躺了下去。等到老陈看见父亲有点不对头的时候,老老陈已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老陈没有把父亲埋在祖坟里。老陈对着四六亲戚嚷:这么多年就没见祖坟冒过烟!白瞎了向阳圪佬那块地。另扎地另扎地!都说祖坟好,也没见家里出个一官半职。咱坟上就没那蒿!不说像人家祖坟上长青松翠柏冒清烟啦,哪怕长个荆条疙瘩也行。就这样,老陈当即请阴阳先生拿着罗盘新点了地,三天券坟七天下葬。来年清明一看,坟头乌压压一片灰蒿。

        第三年清明,老陈拔了坟头上的灰蒿栽了两棵柏树。过了一年,活了一棵,死了一棵。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在老陈的脑子里嗡嗡地绕,一件一件没个联系,但转换的极其自然。就如同一只鸟滑过天空,一条鱼游过水底,天空在水底荡着涟漪,水面在天空上浮动般自然。云也在水底,水也在云上。注视的久了,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老陈就这样蜷缩在寒冷的下午,像一只渴望温暖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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