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形容她的此生,我想可以用烟花来比喻。当在天空中绽放出浓烈的色彩时,所有都仰头称赞她是如此的绚烂,但可惜只在天空中短暂的停留后,便用最快的速度陨落了。
牡丹站在儿子尸体旁,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庞,弯下腰,闭上眼睛,用嘴唇在儿子的额头上停留了会,便直起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示意了下旁边几个准备将尸体抬出去的男人们。最里面是用白布,然后便是用毯子将尸体裹好,抬了出去。哈萨克人的习俗里是不用棺材的 ,是希望尸体腐烂后可以归还给大地。牡丹看到儿子尸体被抬出去的那刻,瞬间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她想到了儿子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甚至她都怀疑自己的前半生都只是一场梦而已。连儿子都离开了自己,牡丹算是彻底的走出了前半生,她抓不到哪怕是一丝关于自己前半生的痕迹。
她清晰的记得儿子刚出生时,前任丈夫高兴的冲进病房,看着睡在襁褓里的儿子,激动的留下了眼泪。这个当兵已经十几年的男人,管理着手下几个团的兵,在部队中向来雷厉风行。满房间都是丈夫同事们送来的花朵,被新鲜的玫瑰花簇拥着的牡丹,觉得很幸福,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虚荣心得到满足而高兴还是为了刚获得新生命而开心,牡丹自己也不知道。像她这样从小在别人惊叹于她长相中长大的女人,可能对自己美的关注度高于所有。
牡丹用手抚摸着刚刚儿子尸体躺过的床,此刻的牡丹皮肤松弛,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加着,眼皮耷拉着盖住了眼睛,从远处看牡丹的皮肤像枯干了的树皮。无法想象年轻时的牡丹拥有着黑色散发着光芒却又孤傲到让你无法直视眼睛;那只有在草原空中翱翔的老鹰才会有的鹰钩鼻、嘴角微微向上时,隐隐约约出现的酒窝。厚重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身后,红色浓烈的口红;白色紧身包臀群、黑色的细高跟,走在街上足以在空气中产生层层热浪,将万物推倒。正在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都会掩饰不住自己的赞叹而在路边停留几秒。女孩子们则取下愿望,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拥有牡丹那样漂亮的姿色。而男孩们则希望以后自己娶到像牡丹样
美丽动人的妻子。男人们则坐在酒吧里谈论着这座县城里最美的尤物,甚至幻想能拥有她;女人们则坐在树荫下织着毛衣讨论着牡丹最后到底会嫁给谁。
儿子去世后的第八天,家里参加葬礼来的客人都走光了。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牡丹和大她20岁的丈夫。老头子右手下枕着枕头,双脚伸展的躺在榻榻米上,示意牡丹要喝茶。牡丹倒好茶,将碗递好在丈夫面前。准备起身忙家务时,刚刚自己递到丈夫面前的碗,突然从自己头上飞了过去,热茶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儿子又不是我害死的,你干什么给我倒这么烫的茶,想烫死我吗?”老头子嚷嚷着吼到。
牡丹没有说话,只是俯身将破碎的碗捡了起来。她望着茶碗上的支离破碎的花纹,想到二十五年前和前任丈夫。
当时丈夫正在吃饭,牡丹则坐在饭桌前涂红色的指甲油。儿子在隔壁的房间开始哭闹起来,丈夫抬头看着没有任何反映的牡丹,便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过了会丈夫回来了。
“他拉屎了,弄的满裤子都是。我哄他没有用,你去给他收拾下吧。”
“等会吧。我把这只手涂完。”牡丹头都没有抬的便回复到。
但是儿子哭声越来越大,丈夫忍不住又跑进房间,又跑了出来便大吼到:“你快点吧,他在屎堆上躺着感觉很难受的,我给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饭桌上涂你的那个玩意。”
无论牡丹如何任性,她都很少被别人责骂或者吼叫,她那张漂亮的脸就是张通行证。所有人都认为此生牡丹可以靠这张脸过上荣华富贵,漂亮的过完她的人生,所有牡丹向来是肆无忌惮的。
“你吼什么吼啊,我都说了我会马上去。你是聋子吗?”牡丹是受不了任何委屈的。
“你这种人就不配叫母亲。”
牡丹生气极了,顺手拿起了手边的碗向丈夫砸了过去。幸好丈夫及时的闪躲,避开了碗。但是砸到墙上的碗,还有有碎片将丈夫划伤。茶碗上的花纹被砸的七零八碎,牡丹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也将如同那美丽的花纹,无法在修复了。
牡丹离婚带着孩子回到娘家的消息,如同龙卷风,在这座小城中卷起了大风。但在风眼中的牡丹还是放心的,因为她相信靠自己的美貌,她还是可以迅速的找到愿意娶她的男人。可惜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儿子被查出了小儿麻痹,需要大量的费用来医治。曾经为牡丹美貌疯狂的男人们好像在金钱面前都理智了。
这时候县城中出了名的暴脾气,却又比牡丹大20岁,前不久才刚刚丧妻的克兰站了出来。说只有牡丹愿意嫁给他,他愿意承担这比医药费。回到父母家中,受尽父母白眼的牡丹,只要此刻能离开这个家并且能有钱买衣服买化妆品,她都愿意嫁的。牡丹似乎在自己前半生将自己所有的幸福和幸运都耗尽了,剩下的只有噩梦。
那天醉醺醺回来的丈夫看到牡丹正在化妆,从后面扯住牡丹的头发,扇了一巴掌牡丹,然后便将桌子上所有的化妆品摔了出去:“大晚上的你化妆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出去勾引年轻的男人。你知道其他人在背后怎么讨论我吗?你个婊子养的。你娶了你,你就乖乖的在家里服侍我就够了。不要在幻想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出去花枝招展的出去。”说完便冲进房间,打开衣柜,将牡丹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跑到院子里扔进了馕坑里,从火炉里拿出一块正在燃烧的煤块,扔了进去。
“你干什么啊?这都是我的衣服。”牡丹大吼着说到便拉开丈夫,准备扑向馕坑。丈夫顺手又给了牡丹一巴掌。
“今天开始,你只能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听到没有。以前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你要再敢穿,我就打断你的腿。”
牡丹抱着儿子回到了娘家,但是父母告诉牡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活是自己的,并且父母也已经年迈,不再像曾经那样养得起牡丹了。牡丹听完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最终还是抱着儿子回来了。
不能打扮出门的牡丹,半个月没有踏出家门。但是那天儿子需要到医院打针,牡丹抱着儿子鼓起勇气踏出了家门。穿着丈夫买的极为宽松的、暗土色的裙子、头发上带着黑色的头巾,脸上没有任何的装点。
“这是谁啊?牡丹吗?”正在树荫下乘凉的女人们笑着说道。
牡丹只是低着头,抱紧儿子大步向前的离开了。
“收拾完了,快点给我倒茶。”那老头子便又嚷嚷着。牡丹将破碎的碗扔进垃圾桶,拿起另个碗,给丈夫倒茶。她望着丈夫的脸,想到了前任丈夫,曾经的他是那么英俊,和他结婚时,所有人都称赞他们是金童玉女。他宠溺着她,满足她的所有需求。只是自己从没有珍惜过,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幸福从自己身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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