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叮咚

01

“叮铃！叮铃！叮铃！”头发花白的教导主任立于二楼廊中，用力摇动着铜铃铛，清脆的铃声就在这座建于民国、依山面海的校园里传开了。

山间的林荫路上，有两个身影，斜背的书包能看出是刚放学的学生，他们很快走到了泉水边。

“肖月，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刘鹏涨红了脸，身体和声音一样在微微地颤抖。

“初三生早恋不好，会影响学习，老师和家长都不许的。”肖月低下头，两只手不安地交缠着。

“我保证一切都听你的，决不影响学习，成绩排名还会进步，这样行吗？”

“你能一切都听我的吗？”

“能！能!  我发誓！肖月，这是你想要的泡泡器。”

晶莹剔透的泉水在舒缓地流淌，肖月嘟起嘴吹了一个幻彩斑斓的大气泡，她的心欢快的像泉水在叮咚。

看着那美丽的气泡随风飘飞，在起落里破碎后，肖月接连吹出了一串串......

02

刘鹏悄悄起身，粉色的纱帘被他拉开一道缝，东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前方的景物都笼罩在初春料峭的晨曦里。

借着晨光，刘鹏端详着床头上的婚纱照：深色的燕尾服衬托出新郎的仪表堂堂，剑眉下眼眸炯炯有神；洁白婚纱里的新娘子温婉柔情，流光溢彩，一眼万年。

结婚半年多了，妻子肖月也怀孕4个月了，每天被幸福温馨地包围着，刘鹏有做梦的感觉。

他的脸上总有不自禁的笑容。

“工资和奖金是属你管，做饭和家务让我来管。”下了班的刘鹏，把一手面粉的肖月又推出了厨房。

肖月连连摇头，洗净手又拿起书本。

“小妹，尽管怀孕了，但你还是有时间和精力的，要坚持到顺利毕业。”因姐姐肖云的再三叮嘱，肖月按时完成了答辩。

肖云比肖月大8岁，在一家国企担任中层，她常对肖月说：“不要浪费你的天分！”

肖月的天分还没来得及用。

“签一下手术风险单！”在肖月剖腹产手术时，刘鹏对着夜空的圆月发誓：今生今世，拼尽我所有，都要对老婆和孩子好。

“贤惠的老婆，我觉着孩子爷爷取的名字刘霖，挺好的。”刘鹏劝说着，儿子的名字定为刘霖。

原先想取得名字刘泉，是肖云肖月姐俩商定的，包含从泉边始，爱在绵延，十全十美的意思。

03

每天晚饭后，小两口都要抱着儿子出去散步。

恢复三年多的肖月，除身材稍有丰腴，几乎看不出变化。被周围人的眼光盯着，她露出少女般娇羞的神态，大眼睛里天真澄净。

“刘鹏，儿子上幼儿园前，我们一家人去旅行吧？”

“原来的工厂搬迁了，新工作还没着落，出去需要不少的费用。”

“把手里的股票卖了。”肖月大眼一瞪。

“不该听我的，股票又翻番了。”半年后，肖月看着电脑里的飘红，后悔着。

"钱花了，还能再挣。"

人忙着挣钱，时间却像泉水叮咚流淌着。

04

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两个神情严肃的人在谈话。

“小刘，跟在我身边已满五年，你的能力可以到基层独当一面了。”

“谢谢王部长的培养和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

刘鹏整理好了领带，昂首走出办公大楼，潇洒地开了车门，很快蓝色的桑塔纳开远了......

有权，配车，当然还得有房子。

“姨妈，我家漂亮吧！进门必须换拖鞋。”上初一的刘霖说话时，45度角傲娇地昂着胖胖的小脸。

“小妹就你这水平，找份设计工作没问题。”肖云赞叹了，二居室被设计专业毕业的肖月当成了作品，装修得实用又漂亮。

“我这个圈子里的太太们，都是不出去工作的。”刘鹏的话堵住了肖云的提议。

“晚上聚会，穿好看点，张总的太太说喜欢看你打扮。”肖月成了刘鹏结交往来里的名片。

“刘鹏，我得再买件小貂，还有钱吗？”和阔太太们一起时间久了，肖月也有了虚荣，家里靠刘鹏每月的工资，入不敷出了。

“刘鹏，看哪儿有合适的位置，你也辞职去挣大钱吧！看人家钱总把孩子送新加坡了，说那边专门收初中生，下年我们也把儿子送去。”不停地攀比和嫉妒，肖月鼓动着刘鹏。

“张总一直想让我跟他去北京，他答应给我副总的年薪，为儿子去新加坡，我们可以卖房子。”刘鹏很干脆地辞职，去了北京。

05

“小妹，两年没见着刘鹏了，他好吗？”春节里肖月自己回了娘家，肖云关心地问。

“刘霖在北京学了一年的英语，春节一过就要考试，他陪着呢。”肖月回答。

“你的设计大赛怎样了？”

“获奖了。”

肖月的工作很出色，可是儿子刘霖的新加坡留学却无望了，针对初中生的优惠政策取消了。

卖出的房子买不回来了，那一年里，房价蹭蹭蹭上涨了一倍。

重新购买新房，刘鹏又签了三年的工作合同，独自留在北京。

“儿子，你要抓紧时间补课，妈妈爸爸都是为你好，你能理解吗？”

又黑又瘦的刘霖，在北大住了一年，气质也有明显的变化，他沉默着点点头。

06

“我要考北京的大学，以后做一名律师。”

不再夸夸其谈的刘霖很用功，不仅赶上了一年的功课，还在中考里考上了重点高中，他的目标很明确。

儿子住校后，肖月不得已辞去了设计工作，托了关系到母校担任宿舍管理员，工作24小时，休息48小时。因为独身的婆婆脑溢血偏瘫了，要她去照顾。

在母校工作之余，她会去山里的泉水边，独自沉浸在往事里。

“刘鹏，别一个人在北京了，你快回来吧，家里很需要你。”肖月在电话里反复催促。

电话那头，刘鹏的身边正躺着女房客。

刘鹏原是与一名男大学生合租了套二房，后来男大学生搬走了，换了新房客，新房客在某天的夜里敲开了刘鹏的门，然后两人就睡在了一起。

“我已经提出辞职了，但要给张总留出重新找人的时间，做人要讲良心嘛。”嘴上讲良心的刘鹏许久没往家里交一分钱了。

“姐姐，你到北京开会，我跟着去一趟吧，我想催着刘鹏回来。”肖云点头，拉着妹妹上了车。

“砰！砰！砰！”敲门后，肖月捂着嘴躲在了门口的一边，她要给刘鹏一个惊喜。

“当！当！当！刘鹏我来了！"肖月叫喊着，一个箭步窜到了刘鹏的身上，但她很快就滑了下来，因为刘鹏是赤裸着的，他狰狞和恐慌的表情更是肖月从未见过的。

“亲爱的，点的面到了？快拿来，和你做了一夜，我起不来了。”传出的娇滴滴女声，结束了一切......

07

“妈，下个周日是你孙子过百天，你能回来吗？”是刘霖打来电话。

“下周还有交易会，有订单计划。我可能下个月会回去。小孙子的学名取好了吗？”在设计院担任技术总监，肖月常年驻在广州和深圳。

“我爸爸给取得名字，叫刘泉，是泉水的泉。”

“......”

“妈，妈，你在听吗？”

“我在听，名字你和媳妇喜欢就好了。儿子，带好孩子，踏实地过日子。”

合上电话，肖月起身走去凉台，眺望着远处的珠江，那儿水面上闪烁着斑斓的灯光，游轮鸣笛缓行；岸上熙熙攘攘，游人如织。

有人驻足抬头凝望，天上的月儿又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