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程语言的偏见

多年来，编程语言的优劣成了程序员间永恒的争论。

二逼程序员：
PHP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C++是世界上最牛逼的语言！！
......

然而稍微有些头脑的人当然会说：

没有最好的编程语言，只有最合适的编程语言。

这句话可谓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甚至让我一度认为没有糟糕的编程语言，所有觉得不好用的编程语言一定是我没有掌握正确的用法。因为作为一个在编程语言理论方面近乎白痴的程序员，我毫无指责那些语言发明人的权利。即使我深深体会到JavaScript程序的混乱、C++各种复杂头疼的特性，它们用起来很困难，但我却无法讲清楚它们到底差在哪，只好承认水平不够，尽量不用罢了。

像我这样的普通程序员，嘴上说着“没有最好的编程语言”，心里大概也会有所偏爱，而我的偏爱就是Java。

Java是一种典型的静态类型语言，每个变量都要规规矩矩定义好再使用。没有任何复杂特性，使得Java恐怕是最容易上手的编程语言。有时候太过简单反而成了一个槽点，随便一个培训班出来的人都能写出像样的Java代码，让人觉得Java程序员身份低微。如果自称C++程序员就立马高贵了许多，毕竟C++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然而我从来不把编程语言的学习难度作为评判它好坏的标准，真正好的东西应该是简单、优雅的，而不是充满莫名其妙人为制定的规则。在我用C++的时候，总有一种C++设计者拆东墙补西墙的感觉，以至于丧失了许多美感。而使用Java简单的语法规则，就可以创造出各种各样复杂的功能，虽然代码会更长，但它的整齐、一致保证了代码的可读性和可扩展性，这是我钟意它的理由。

读到这里，C++程序员可能已经坐不住了，不过别急，本文马上迎来反转，那就是我要讲的编程语言的偏见。

今天，我受到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的影响，开始认识到我对Java的喜爱以及对C++的排斥正是对编程语言的偏见。保罗·格雷厄姆的文集《黑客与画家》给了我极大震撼，读完这本书，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编程语言的理解，并写下这篇反思的文章。

保罗在书中明确地指出了他认为最好的编程语言——Lisp。我最早了解到这门语言是从王垠的博客，王垠作为编程语言领域的大师级人物，也极力推崇Lisp，两人的意见如此相近，可见Lisp的确在所有编程语言中鹤立鸡群。然而作为普通人的我们，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Lisp没有得到广泛使用？最好的编程语言难道不应该流行吗？遗憾的是，王垠没有给出让人容易接受的解释，而保罗在书中的解释则让我豁然开朗。

简单说来，Lisp没有得到广泛使用的原因就是因为编程语言不仅仅是技术，也是一种习惯性思维，非常难于改变。编程语言从抽象程度上可以由低到高排列，机器语言、汇编最低，C语言在中间，Java、Python最高，然而在通常我们理解的这个范围之外，Lisp其实处于这个层级的顶点，它具有最高的抽象程度，也就有了最强大的编程能力。可为什么我们却无法意识到这一点呢？这被称作Blub困境。下面我来解释这个有趣的问题。

假设有一种Blub语言，它的抽象程度正好落在编程能力的中点。它既不是最强大的语言，但也要比汇编或机器语言更高级。我们假设Blub程序员既不使用机器语言也不使用汇编，他认为那是编译器的工作。只要这位程序员向下方望去，他就肯定知道自己正在看的是一些比较低层次的语言。因为那些语言明显不如Blub语言强大，缺少他习惯使用的某些功能。但是，当他向上方望去，他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看更高层次的语言，而是仅仅觉得自己正在看某些奇怪的语言。他可能认为那些语言也许与Blub一样强大，但是加入了不少怪东西。他觉得Blub语言已经够用了，不用再考虑那些语言了。这时，他的思维就已经被Blub同化了。

但是，当我们转换视角，把自己想象成使用Blub上方某一种语言的程序员并往下看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自己也同样轻视Blub语言。你怎么能用Blub语言工作呢？它甚至连XX功能都没有！

通过归纳法我们可以知道，唯一洞悉所有语言优劣的人必然是懂得最强大的那种语言的人。由于Blub困境的存在，你无法信任其他人的意见：他们都满足于自己碰巧用熟了的那种语言，他们的编程思想都被那种语言主宰了。

当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这不就像一只井底之蛙么，偏执于眼前熟悉的语言，不了解其它语言的能力，却还指指点点，批判其它语言的不足。我对动态语言的偏见、对函数式编程的偏见，可能都源于此。

保罗的一番话对我造成的冲击，迫使我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特别是他在《一百年后的编程语言》一文中预言，“Java会像Cobol语言一样没有前景，进化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仿佛当头一棒，给予我致命一击。然而程序员生来就是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变化，是时候破旧立新，摒弃所有偏见，纯粹以技术的角度看待编程世界，反而是一个提升自我的契机。

最后，推荐《黑客与画家》这本书，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书，读完收获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