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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说上官鲁氏“殉道般”的母爱
上官鲁氏是莫言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中的核心人物,她是九个孩子的母亲。在这部小说中,上官鲁氏展现了一种超越常规的母爱,可以被描述为“殉道般的”。
她的母爱表现在对孩子们的深沉关心和不顾一切的保护。当家庭因为外部的冲突而受到威胁时,上官鲁氏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她的孩子。例如,当她的家庭因鲁立人要诱捕司马库而把上官家的人都吊起来时,她勇敢地喊道:“把我的孩子放下来”,“一切由我承担”。这种不计个人安危,只为保护孩子的本能态度是她作为母亲的特点。
此外,上官鲁氏在家庭生活中也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她在生下女儿后就被婆婆无情地赶出家门,甚至在月子期间就被迫去打谷场劳作。她的丈夫上官寿喜虽然在母亲面前很孝顺,但对待她却是暴力相向,经常对其进行打骂和虐待。 尽管如此,上官鲁氏始终没有放弃对孩子的爱和照顾,她为了孩子们能够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痛苦。
综上所述,上官鲁氏的母爱不仅仅是对孩子的关心和照顾,更是一种超越了生死、忍受了巨大痛苦的牺牲。这种母爱的伟大和深沉,使她成为了一个值得尊敬的母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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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鲁氏屈辱、悲惨而顽强地生下了九个孩子
上官鲁氏出生于一九零零年六月。原名鲁璇儿,由于嫁给了上官寿喜,因此被称为上官鲁氏。
上官鲁氏的父亲鲁五乱,是沙窝村红枪队的伍长(古代军制是五人为伍,伍设伍长,伍长是古代军队中最底层的军官)。母亲姚氏,是沙窝村最美丽的小媳妇。
清末,德国人修建胶济铁路,有一个筑路工程师在沙窝集上摸了女人奶子激起众怒,被沙窝村民打死。德国兵报仇,闯进沙窝村打死了三百九十五人,其中就有上官鲁氏的父母。
刚满六个月的上官鲁氏被藏在面缸里躲过了一劫,此后她被姑姑于鲁氏收养。五岁时,被姑姑裹脚——先用竹片把脚夹起来,然后用洒了明矾的裹脚布千层万层一层紧似一层地缠起来,缠紧了再用小木锤均匀地敲一遍。姑姑这样做的原因是她不可能养侄女一辈子,侄女要嫁出去就要裹脚。清末,“女人不裹脚,就是大脚臭婆娘,没人要。”(于大巴掌告诉鲁璇儿)
后来,在姑姑的帮助下,鲁璇儿与上官寿喜结婚。上官寿喜是铁匠上官福禄的独生子,其母是上官吕氏。
然而,婚后三年未孕的情况让婆婆上官吕氏极度不满。她指鸡骂狗:“光吃食不下蛋的废物,养着你干什么!”
上官寿喜长着小鼻子小眼小脑袋,小手小胳膊,他娘高头大马,所以上官鲁氏经常叹息:种子不好,地再肥也没用。但是,上官鲁氏结婚三年未怀孕,她没有怀疑过是不是她家的种子不行,而是臭骂上官鲁氏“白吃了我们家三年饭,连个响屁都没给我们放出一个来”“囤里有麦子,柜子里有钱,可眼见着就要绝后了”“你回你大姑家去,上官家不能因为你绝了后”……
上官鲁氏带着丈夫赠给的斑斑伤痕和婆婆的臭骂,夹着小包袱,眼睛红肿,灰溜溜地回了姑姑家。
在绝望中,姑姑安排丈夫于大巴掌与上官鲁氏同房,希望能借此方式生育男性子嗣来巩固侄女在上官家的地位。姑姑说:“这世界上,好多堂堂皇皇的事,都是在黑灯瞎火里干出来的。”
但最终鲁璇儿所生的却是两个女儿:一女来弟二女招弟。两个孙女在婆婆眼里,却还没有十个鸭子那么重要。上官鲁氏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真理:女人,不出嫁不行;出了嫁不生孩子不行,光生女儿也不行。要想在家庭中取得地位,必须生儿子。
至此,上官鲁氏开始寻觅好男人借种。三女领弟其父是赊鸭的外乡人;四女想弟其父是江湖郎中;五女盼弟其父是打狗卖肉的光棍汉高大膘子;六女念弟其父是智通和尚;七女求弟其父是四个败兵中的某一个——当第七个女儿出生,上官寿喜,这个气疯了的小男人,狠狠地跑出去,从铁匠炉里夹出一块暗红的铁,烙在了妻子的双腿之间。
上官鲁氏被烙伤的下体,腐烂化脓,散发着恶臭。她走进了教堂——后来,是牧师马洛亚给了上官鲁氏一对龙凤胎:金童玉女。
上官鲁氏生了九个孩子,最好的待遇便是在生老大时,婆婆慷慨地煮了一碗荷包蛋。生到第四个女儿时,婆婆的脸板得像一把刚从淬火桶里提出来的镰刀,随时像要飞起来砍人似的。而“坐月子”,早就没有这一码事了。
都说人生大事,莫过于生死——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上官鲁氏,刚生完孩子就要拖着个血身子上场干活,昏倒在打麦场。然后被自己的丈夫打到把屎尿都拉在裤裆里。
这是何等悲惨的人生。但她还是生到了第八胎——前六个孩子,应该就是上官鲁氏生儿子的执念所致;第七个女儿是意外,是被四个败兵轮奸留下的种;而第八第九的龙凤胎是由爱引发的偷情,也是意外。金童玉女已经不是为了求得生一个儿子才产生性行为了——到了后来,上官鲁氏甚至大胆地告诉了婆婆,金童玉女并不是上官家的种。
七个姐姐都知道母亲拼命都想生儿子,她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弟弟金童的身上,因为那是母亲的命根子。就连做了几十年妓女回乡的四姐问起母亲姐妹们的下落,悲伤的母亲叫不要再问时,四姐还是说:“只要金童兄弟在,我就放心了,我们上官家就断不了根了。”但母亲说:“傻闺女,什么根不根的,这年头,顾不了那些啦。”
也就是说,在母亲的心里,女儿和儿子,只要活着,就好!
3
母亲是贼,她用胃袋和咽喉往家偷粮食
八姐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在三年困难时期,她没有被饿死,全仗着母亲用胃袋和咽喉往家偷粮食。
在司马家的风磨房里,人民公社集合了一群妇女拉石磨,粉碎粮食为修筑峡山大水库的民工们供应面粉。女人们趁着这机会,抓起豌豆和麦粒,往口袋里塞,往袜筒里装,甚至往裤裆里藏。但都被监工搜出,并被用鞭子抽打脊梁。
女人们再也不敢夹带,只能趁着监工迷糊时偷吃粮食,碰到绿豆吃绿豆,碰到高粱吃高粱,碰到荞麦吃荞麦。
偷吃时还不敢咀嚼——大家囫囵着吞下去,这总比吃糠咽菜强。
当时和上官鲁氏在一起的,还有八姐和鹦鹉韩,所以一辈子正直的母亲,也做起了偷粮的耗子。她每天临下工之前,趁着磨房里的幽暗,发疯般地吞咽粮食,胃袋沉甸甸地装满了粮食,回到家哗啦,哗啦,哗啦啦地倾吐到木盆里。
上官鲁氏第一次呕吐粮食时,八姐还以为母亲是病了呢。她摸索着走到院子里,凄凉地叫着:“娘啊娘,您怎么啦?”但上官鲁氏顾不上说话,只顾用筷子探喉催吐。八姐便用松疏的拳头,轻轻地捶着母亲的背,她感到母亲的衣裳被冰凉的汗水溻透了,她嗅到了从娘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惊心动魄的血腥味道。
上官鲁氏双膝跪地,手抓着盆沿,双肩起伏,脖子探出又缩进。伴随着打雷般的呕吐声,她的身体时而收缩成一块铁,时而软弱成一摊泥,颗颗粮食如粒粒珍珠大珠小珠落入木盆里。八姐好像看到了自己母亲孱弱的身子蜷缩着。
终于呕吐完毕,母亲伸手到木盆中,捞起一把粮食——那天吐出的是豌豆。上官鲁氏紧紧地撰住,又慢慢地松开,让颗颗深圆的、黄澄澄的粒儿,叮叮咚咚地不情愿地溶人水中。
上官鲁氏用净水淘洗了木盆中的豌豆,借着夜色的掩护,不让人发现炊烟,熬了一锅豌豆汤。
当清凉的豌豆味儿扑鼻,感人肺腑的血腥味儿如一束利箭射穿了八姐的心;当上官鲁氏说:“闺女,咱娘俩有救了”,八姐好久没消化过粮食的肠胃蠢蠢欲动了。而鹦鹉韩咀嚼着这难得的幸福。
但后来,去拉磨的女人们都被戴上了“笼嘴”,八姐认为自己是家中的拖累,所以她摸索着走出家门,死在了河里。母亲抱着八姐遗留下来的衣服,哭着在河堤上走来走去。
那时,八姐已经二十几岁了。后来,金童从劳改场回来了,四姐也回来了。
上官金童和四姐同坐一艘船回家,但相隔了几十年,所以没有贸然相认。下船时,四姐被叫去了公社,金童恐慌地回家,就见到了“偷粮食”的母亲。
那时,金童正在惶恐不安之中,看到瘦得只剩下一副庞大骨架的母亲急匆匆地进了家门。他刚听到插上大门闩的声音,就看到母亲从厢房的过道里像纸壳人一样,僵硬地扑进来。他叫了一声娘,委屈的泪水汹涌地流了出来。母亲似乎吃了一惊,但却没说话。她用手捂着嘴巴,跑到杏树下那个盛满清水的大木盆边,扑地跪下,双手扶住盆沿,脖子抻直,嘴巴张开,哇哇地呕吐着,一股很干燥的豌豆,哗啦啦地倾泻到木盆里,砸出了一盆扑扑簌簌的水声。她歇息了几分钟,抬起头,用满是眼泪的眼睛,看着儿子,说了半句含混不清的话,立即又垂下头去呕吐。后来吐出的豌豆与黏稠的胃液混在一起,一团一团地往木盆里跌落。终于吐完了,她把手伸进盆里,从水中抄起那些豌豆看了一下,脸上显出满意的神情。
上官鲁氏才得空跟金童说话。问起八姐时,上官鲁氏长叹一声。只要可能,她怎会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呢?
记得八姐还小时,上官鲁氏看到上官吕氏用她枯藤般的手臂搂住上官玉女的腰,那张缺失了门牙的嘴,含住玉女的耳朵,像羊羔嘬奶一样,吧唧吧唧地嘬,或者说是咬。八姐发出了恐怖的尖叫声。
母亲颠动着尖脚,扑到上官吕氏面前,母亲抓着玉女的肩膀想把她从上官吕氏的怀抱里拽出来,但上官昌氏的十指交叉如鹰爪勾连,如何解得开。
玉女像杀猪般号叫,上官吕氏的嘴还在蚕食着她的耳朵,吧嗒吧嗒的,仿佛在咀嚼一块咬不烂、咽不下的滚刀肉。上官玉女的半轮耳朵被啃得像一块霉变的薯干。
结果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上官鲁氏打死了上官吕氏。
所以我们说上官鲁氏对孩子是表现出了超乎常规的母爱,是殉道般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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