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过无痕
很多年前,5月20曰是最普通的一个日子,那时没有手机,一个村子甚至连一部电话也没有,那年我二十六岁,在我走出洋湖中学校门的十年之后,我巳经结婚一年多,我的儿子也巳经有半岁多了,那天,我骑自行车带着妻到乡政府的计生办进行环检,这样的检查一年四次,在生第一胎之后,妇女的名字更被登记造册,在规定的时间,必须无条件到乡里接受环检。
那天正在计生室外等妻出来,村妇女主仼付冬梅东张西望地找到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子还不到一岁,你老婆又怀上了。那时候我听了觉得太难为情了,感觉自己是做了失脸面的事,又因平日里的见闻,知道违反了计划生育,是要抓人罚款的,我看着妇女主仼的一张严肃的脸,赶忙问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刮掉了。妇女主任很有主见,这样的情况她是见得多了,她说今天就可以做手术,很简单的。
从环检室走出来的妻子听到这消息也是一脸的不高兴,满脸做错了事的懊脑样,看来下午耘禾的事又要耽误了。
巳经快近中午,刮宫手术只能等下午了,乡政府的隔壁是商店,我们打算去买些吃的,当作午饭,买好正要出来,在一个柜台前,妻正好遇见做营业员的她的同学,两人不冷不热地聊起来,我站在一边,也不认识她的同学,插不上什么话。妻只读了两年初中,和这个同学分别也有七八年了,平日并没有来往,见面之后,似乎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不多久我们更走出了商店。
"去酒厂看看吧"我对妻说,我惦记着那里是否有酒糟,如果有,明天可以请拖拉机拖到塘里养鱼。那时,我正承包了村委的一口池塘。
到酒厂的时候,车间一个人也没有,一些酒糟堆在那里,面上都结成一层壳了,估计是有些天没有出酒了,也许是因为农忙,酒厂的人都放假了。
又回到乡政府,在走廊上,迎面碰上我同学的母亲,之所以认得,是自从学校回来之后,毎年会去同学家两叁回,慢慢也算是熟悉了,那时,按我父母的年纪,是要比同学的父母年长一些,因此我每次去时,见到就喊婶,她先看到我,很热情地同我打招呼,并告诉我她是来服侍她大女儿的,大女儿生了两个女儿,她老公是英钢领煤矿的,小春(她儿子,我同学)昨天去劝说了来做结扎手术,躲是躲不了,兄在乡政府,自家人是要带头的。同学的母亲脸微胖,很能言,外表干练,是有别于一般的农村妇女的,在我看来,她比我的母亲是能说会道很多。"走,去小春住的地方坐"她热情的邀请,让我都不好意思去找婉拒的理由。
说实话,在当时,我和同学巳经有两三年都没相互走动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他顶替他父亲的班在乡政府做了会计吃皇粮,而我,在乡下种田养鱼,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农民。身份上有了巨大的差距,巳经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阶层,我和他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这也是我们逐渐不再来往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吧。
走进同学的房间,同学正好在,我们依然是热情地打招呼,旁边,坐着他妹妹,一张憔悴的脸,头发很凌乱,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着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在她的侧面,窗口的位置,站了一位胡子拉茬的矮个子男人,一张眑黑的脸,很苍老的感觉,这应该是她老公了。
我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女人,就是那个在雨巷里,打着一把油布伞,和我第一次不期而遇的,在她家里经常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穿一件淡兰色衣裳,抬头看我就会害羞的,有着绯红笑靥的,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我喑暗的喜欢过的那个叫小兰的姑娘?
在我认识她之前,我从没把任何一个姑娘想象成我的恋爱对象,那时我认为自己还小,找对象应该是多少年之后才可以的事。可是自从见到她之后,豆蔻年华的我,才开始对人生有了许多美好的憧憬。
在羞怯与憧憬的辗转中,在无数次鼓起勇气之后,那年的春天,我用代表希望的绿色信笺纸,终于写出一封给她的信,步行一个小时,到樟树街上的邮局,寄给了她。
但是我始终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
我曾无数次地想,她收到了我的信吗?那个烟雨蒙蒙的三月,那开始人生最美好憧憬的三月,我写给她的信收到了吗?她应该继续读书去了吧?她应该嫁到城市里去了吧?
。。。。。
在很多年之后,当我把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一段回忆记录下来时,我曾经是把这一天再见她的情景是忘记了的,直到当我翻开曾经的曰记,才知道,在一九九〇年,五月二十日,我和她最后有过这样的相遇。
之所以遗忘,或许是我总愿意相信,有许多事情都应该是美好的吧?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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